《汉武帝杂歌三首》

韦应物 唐代
汉武好神仙,黄金作台与天近。
王母摘桃海上还,感之西过聊问讯。
欲来不来夜未央,殿前青鸟先回翔。
绿鬓萦云裾曳雾,双节飘飖下仙步。
白日分明到世间,碧空何处来时路。
玉盘捧桃将献君,踟蹰未去留彩云。
海水桑田几翻覆,中间此桃四五熟。
可怜穆满瑶池燕,正值花开不得荐。
花开子熟安可期,邂逅能当汉武时。
颜如芳华洁如玉,心念我皇多嗜欲。
虽留桃核桃有灵,人间粪土种不生。
由来在道岂在药,徒劳方士海上行。
掩扇一言相谢去,如烟非烟不知处。
金茎孤峙兮凌紫烟,汉宫美人望杳然。
通天台上月初出,承露盘中珠正圆。
珠可饮,寿可永。
武皇南面曙欲分,从空下来玉杯冷。
世间彩翠亦作囊,八月一日仙人方。
仙方称上药,静者服之常绰约。
柏梁沉饮自伤神,犹闻驻颜七十春。
乃知甘醲皆是腐肠物,独有淡泊之水能益人。
千载金盘竟何处,当时铸金恐不固。
蔓草生来春复秋,碧天何言空坠露。
汉天子,观风自南国。
浮舟大江屹不前,蛟龙索斗风波黑。
春秋方壮雄武才,弯弧叱浪连山开。
愕然观者千万众,举麾齐呼一矢中。
死蛟浮出不复灵,舳舻千里江水清。
鼓鼙馀响数日在,天吴深入鱼鳖惊。
左有佽飞落霜翮,右有孤儿贯犀革。
何为临深亲射蛟,示威以夺诸侯魄。
威可畏,皇可尊。
平田校猎书犹陈,此日从臣何不言。
独有威声振千古,君不见后嗣尊为武。

翻译

汉武帝痴迷于神仙之道,不惜耗费黄金建造高台,仿佛要与天界相接。王母娘娘从海上摘取仙桃归来,汉武帝心有所感,便向西行去探询。他期盼着神仙的到来,然而夜色深沉,仙踪未现,唯有殿前的青鸟先行飞回。那仙人绿发如云,衣袂飘雾,手持双节,轻盈地踏着仙步降临。白日里,仙人分明来到人间,却不知从碧空何处而来。
仙人手捧玉盘,盘中盛着仙桃,欲献给汉武帝,却犹豫不决,最终留下彩云飘然而去。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仙桃已成熟了四五次。可惜穆满在瑶池的盛宴上,正值花开却未能献上仙桃。花开子熟,谁能预料?唯有在汉武帝的时代,才能与仙人相遇。仙人的容颜如芳华般美丽,心灵却忧虑汉武帝的欲望过多。虽然留下了仙桃,但这仙桃有灵性,人间的土壤无法培育。真正的道义在于修行,而非依赖仙药,那些方士在海上奔波,不过是徒劳无功。
仙人掩扇告别,身影如烟似雾,不知去向。金茎孤高,凌驾于紫烟之上,汉宫的美人遥望,却只能望见一片渺茫。通天台上,月初升起,承露盘中,珠圆玉润。那珠可饮,寿可延。汉武帝南面而坐,黎明时分,一只玉杯从空中降下,冰冷异常。世间的彩翠也可制成仙囊,八月初一,仙人的方子最为灵验。这仙方被称为上等药物,静心服用,常能保持青春。柏梁沉饮,虽能自伤神志,却能驻颜七十载。然而,甘甜的美酒终是腐蚀肠道的毒物,唯有淡泊之水,才能真正益人。
千载金盘如今何在?当年铸金恐怕也难以长久。蔓草春生秋枯,碧天无言,空坠露珠。汉武帝,观风自南国而来,浮舟于大江之上,却因蛟龙争斗而停滞不前。他正值壮年,雄武之才,弯弓叱浪,连山为之开裂。观者愕然,千万人齐呼,一箭射中,死蛟浮出,江水清澈。鼓声余响数日不绝,天吴深入,鱼鳖惊惧。左右有佽飞落霜,孤儿贯犀,为何亲自临深射蛟?不过是为了示威,震慑诸侯。威势可畏,皇权可尊。平田校猎,书卷犹在,今日从臣为何不言?唯有威声振千古,后世尊为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