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岭峤止荒陬抵高要》

李绅 唐代
天将南北分寒燠,北被羔裘南卉服。
寒气凝为戎虏骄,炎蒸结作虫虺毒。
周王止化惟荆蛮,汉武凿远通孱颜。
南标铜柱限荒徼,五岭从兹穷险艰。
衡山截断炎方北,回雁峰南瘴烟黑。
万壑奔伤溢作泷,湍飞浪激如绳直。
千崖傍耸猿啸悲,丹蛇玄虺潜蜲蛇。
泷夫拟楫劈高浪,瞥忽浮沉如电随。
岭头刺竹蒙笼密,火拆红蕉焰烧日。
岭上泉分南北流,行人照水愁肠骨。
阴森石路盘萦纡,雨寒日暖常斯须。
瘴云暂卷火山外,苍茫海气穷番禺。
鹧鸪猿鸟声相续,椎髻哓呼同戚促。
百处谿滩异雨晴,四时雷电迷昏旭。
鱼肠雁足望缄封,地远三江岭万重。
鱼跃岂通清远峡,雁飞难渡漳江东。
云蒸地热无霜霰,桃李冬华匪时变。
天际长垂饮涧虹,檐前不去衔泥燕。
幸逢雷雨荡妖昏,提挈悲欢出海门。
西日眼明看少长,北风身醒辨寒温。
贾生谪去因前席,痛哭书成竟何益。
物忌忠良表是非,朝驱绛灌为雠敌。
明皇圣德异文皇,不使无辜困鬼方。
汉日傅臣终委弃,如今衰叟重辉光。
高明白日恩深海,齿发虽残壮心在。
空愧驽骀异一毛,无令朽骨惭千载。

翻译

天把南北分成寒冷与温暖,北方的人穿毛皮衣,南方人披花草做的衣服。寒冷凝结成北方的强敌,炎热则化作南方的毒虫。周王的教化只到荆楚之地,汉武帝开疆拓土才到达偏远的山岭。南方立下铜柱作为边界,五岭从此变得险峻难行。衡山挡住南方的炎热,回雁峰南面弥漫着瘴气。千山万壑的水奔流成急流,湍急的浪涛像绳子一样直泻。千座山崖高耸,猿猴悲鸣,红蛇黑蛇潜伏其中。船夫划桨劈开巨浪,忽浮忽沉如闪电般迅速。岭上的刺竹密密麻麻,火红的芭蕉在烈日下燃烧。山上的泉水分流向南北,行人照水时愁肠百转。阴森的石路曲折蜿蜒,天气时冷时暖变化无常。瘴气偶尔散去,露出火山之外的景象,茫茫海气远达番禺。鹧鸪和猿鸟叫声不断,当地百姓说话急促而嘈杂。溪流滩涂天气多变,雷电昼夜不息。书信难以寄出,地远有三江万岭阻隔。鱼儿无法游过清远峡,大雁也飞不过漳江东边。地热蒸腾没有霜雪,桃李冬天开花并非时节之变。天边常有饮水的彩虹出现,屋檐下的燕子常年不走。幸而有雷雨洗去黑暗,人们带着悲喜走出海边。夕阳明亮,看清了老少;北风凛冽,让人清醒感受寒暖。贾谊被贬是因为得到皇帝召见,痛哭写书终究无用。忠良之人容易遭忌,朝中权臣把他当作仇敌。明皇的圣德不同于文皇,不让无辜之人困于边荒。汉代的忠臣终被抛弃,如今我这衰弱老人重获光明。高天白日的恩情如海深,虽然年老体衰,但壮心仍在。空自惭愧不如骏马,不愿让朽骨辜负千年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