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赠方希直》

叶见泰 宋代
吾友方济宁,其人世希生。
有如炎燉之雪,曙天之星。
平生特立不徇俗,穷年矻矻,惟究心乎羲文周孔之遗经。
一旦起作郡,卓然为群黎之怙恃,列牧之仪刑。
九原长往不可作,使人思之泫然双涕零。
我言济宁今不死,济宁有子字希直,外焉才华已绝世,内焉持敬恒惺惺。
往年我谒宋太史,见之座右爱其风。
神秀发目光,如月双眉青。
太史文章擅中土,东播逾若木,西流入麋泠。
每称希直禀间气,旁驰余子犹以清渭临浊泾。
太史犹巨钟,而我犹寸莛。
我诵芜陋辞,一一为我侧耳听。
只今远行不可觌,送入樊笼相过使我洒泪如醉醒。
握手尘市中,顾影两蛉。
雄文细字塞巨帙,咄哉著述能尔馨。
振袂快读不可了,雅辞宏论开心扃。
其显遏云汉,其幽通窈冥。
赡如戈甲积晋库,奇如盘鼎镌商铭。
丽如勾芒青春布花卉,壮如隆丰白日驱雷霆。
千流万派怒奔放,终然帖帖趋东溟。
顾我敛退余,守口动如蝇。
今日得子文,耽诵不暂停。
有如赤日途,解渴得楚萍。
又如藜藿肠,忽咀五侯鲭。
琐琐彼何人,乃工月露形。
划然周廷睹巨燎,光影不复窥微萤。
嗟哉希直执经太史门,闻礼济宁庭。
以文比行行益峻,持以用世不啻如养生之谷粟,济疾之参苓。
胡乃避处东海裔,坐阅晦朔雕荛蓂。
我欲其为不朽计,铓锷淬砺重发硎。
至音讵能秘,锡鸾答和铃。
直须上追虞书媲周雅,岂肯下比秦誓方鲁駉。
于以作《春秋》之羽翼,为《礼》、《乐》之藩屏。
嗟哉载道器,孰谓在世犹刍灵。
上帝阅世悯斯文,宁复下取敕六丁。
水为江汉星作斗,镌之金石垂千龄。

翻译

我的朋友方济宁,世间少有的奇才,就像烈火中未融的雪、拂晓天边璀璨的星。他一生特立独行,不随波逐流,年复一年刻苦钻研伏羲、文王、周公、孔子留下的经典。一旦出仕为官,便成为百姓仰仗的依靠,各地官员效仿的楷模。可惜他英年早逝,让人思念之时不禁泪如雨下。但济宁的精神不死,他的儿子希直,外在才华横溢超凡脱俗,内在恭敬有加,时刻保持清醒。
记得我拜访宋太史时,见到希直在座,他风度翩翩,眼神锐利如明月照耀,双眉青黑。宋太史的文章名扬中原,东传至海外,西流入人心。他常夸赞希直天赋异禀,即使与众多才子并驰,也如清渭之水比浊泾更为清澈。太史如洪钟大吕,而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草。我吟诵粗陋的诗句,希直却侧耳倾听,毫不嫌弃。如今他远行难以相见,如同被囚禁于樊笼,想到此景我不禁悲喜交加,泪如泉涌。
我们在尘世中握手言别,身影相对,如同两只孤单的蜻蜓。他那充满智慧与深情的著作堆积如山,读来振聋发聩,字字珠玑,开启心扉。文章显赫震撼云霄,幽深通达神秘境地,丰富如晋库中的兵甲,奇妙如商代铜鼎上的铭文,华丽如春日繁花绽放,雄壮如白日雷霆万钧。千川万流奔腾不息,最终汇聚东流入海。相比之下,我显得多么渺小,沉默寡言。但今日得见希直的文章,我沉醉其中,爱不释手,如同酷暑里得到一片清凉的荷叶,又似贫瘠生活里品尝到贵族的美食。
那些琐碎浅薄之人如何能比,希直如夜空中突现的熊熊大火,让微弱的萤火虫黯然失色。希直在太史门下研习经书,在济宁家中聆听教诲,文章与品德并重,愈发高尚,用以济世如同粮食与药材般珍贵。为何他要避居东海之滨,静观时光流逝?我期望他能为不朽事业奋斗,磨砺才华,重新闪耀。美好的声音怎能隐藏,应如钟鸣响应铃声。他应当追求与《虞书》媲美,与《周雅》齐名,岂能甘于与平凡之作相比。他将为《春秋》添翼,为《礼》《乐》筑墙。
承载道义的文章,怎会是短暂的存在?上天怜悯世间文化,定不会让它如草芥般消逝。愿希直的文采如江汉之水长流,星光如北斗永耀,镌刻于金石之上,流传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