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

杜甫 唐代
忆昨离少城,而今异楚蜀。
舍舟复深山,窅窕一林麓。
栖泊云安县,消中内相毒。
旧疾甘载来,衰年得无足。
死为殊方鬼,头白免短促。
老马终望云,南雁意在北。
别家长儿女,欲起惭筋力。
客堂序节改,具物对羁束。
石暄蕨芽紫,渚秀芦笋绿。
巴莺纷未稀,徼麦早向熟。
悠悠日动江,漠漠春辞木。
台郎选才俊,自顾亦已极。
前辈声名人,埋没何所得。
居然绾章绂,受性本幽独。
平生憩息地,必种数竿竹。
事业只浊醪,营葺但草屋。
上公有记者,累奏资薄禄。
主忧岂济时,身远弥旷职。
循文庙算正,献可天衢直。
尚想趋朝廷,毫发裨社稷。
形骸今若是,进退委行色。

翻译

回想起昨天离开少城,如今已身处异乡,远离了楚蜀之地。弃舟登岸,再次踏入深山,只见一片幽深的林麓。在云安县栖泊,内心却被消磨得痛苦不堪。旧疾缠身已有二十载,如今衰年更感无力。即便死后成为异乡之鬼,也不愿早逝,宁愿白头到老。老马依旧仰望云彩,南飞的雁儿心却向北。离别家人,儿女已长大,想要起身却因筋力不济而惭愧。客堂中的时节已改,面对眼前的羁绊,心中无奈。
石头温暖,蕨芽已紫,水边的芦笋也绿了。巴地的莺鸟还未稀少,麦子却早已成熟。江水悠悠,春日悄然离去,树木也渐渐失去了生机。朝廷选拔才俊,我自问已尽力。前辈的名声早已埋没,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如今我虽身居官职,但本性却偏爱幽静独处。平日休憩之地,必种几竿竹子。事业不过是浊酒一杯,住所也只是简陋的草屋。上级虽有记录,但多次上奏也只是为了微薄的俸禄。主上的忧虑岂能济世?我虽身远,却深感职责荒废。遵循文治,庙堂的决策应公正,献上的建议应直通天衢。我仍想着为朝廷效力,哪怕只是微小的贡献,也能有益于社稷。然而,形骸已如此,进退只能随命运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