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适吴楚,留别章使君留后,兼幕府诸公,得柳字》

杜甫 唐代
我来入蜀门,岁月亦已久。
岂惟长儿童,自觉成老丑。
常恐性坦率,失身为杯酒。
近辞痛饮徒,折节万夫后。
昔如纵壑鱼,今如丧家狗。
既无游方恋,行止复何有。
相逢半新故,取别随薄厚。
不意青草湖,扁舟落吾手。
眷眷章梓州,开筵俯高柳。
楼前出骑马,帐下罗宾友。
健儿簸红旗,此乐或难朽。
日车隐昆仑,鸟雀噪户牖。
波涛未足畏,三峡徒雷吼。
所忧盗贼多,重见衣冠走。
中原消息断,黄屋今安否。
终作适荆蛮,安排用庄叟。
随云拜东皇,挂席上南斗。
有使即寄书,无使长回首。

翻译

我来到蜀地已有许多年头,光阴似水悄然流走。不仅看着孩童长大成人,镜中容颜也悄然爬上褶皱。总担忧这坦荡不羁的性情,终有一日会因杯中物误了春秋。如今挥别了醉生梦死的酒友,在万千人潮中学会低头。昨日还似深涧自在游弋的鱼,今日却成了雨打风吹的流浪狗。
既无浪迹天涯的眷恋,又何必在意去留?偶遇的人半是故交半是新友,告别时情谊也如茶水或淡或稠。未曾想青草湖的粼粼波光里,竟有一叶扁舟等候我良久。章梓州设宴的暖意仍萦绕心头,高楼垂柳下摆开佳肴美酒。骏马在庭前踏着碎步,宾客在帐中谈笑不休。壮士手中红旗猎猎翻飞,这欢愉或许能抵挡岁月腐朽。
夕阳沉入远山怀抱,归鸟在檐下啁啾。三峡的惊涛骇浪尚不足惧,真正令人辗转的是遍地贼寇。眼见衣冠士族仓皇奔走,中原音书断绝月满西楼。不知那九重宫阙里的帝王,此刻是否安好无忧?终究要效仿庄周遁世南游,且让命运如云絮自在飘流。随着流云朝拜东皇太一,升起风帆直指南斗。若得鸿雁便寄来锦书,若无音讯也不必频频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