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喜雨聊句》

苏舜元 宋代
江淮经岁旱,春暮忽然雨。
乱点逾广津,散洒入原土。
万物气稍苏,厉妖莫能聚。
群山洗故尘,紫翠坐可数。
昏如笼纤妙,媚若隐绀缕。
碧瓦南崦中,重叠出迥覩。
扁舟凌空飞,白鸟人烟舞。
遥林动新滋,颜色若可取。
碧草弄微芳,低昂欲来语。
緐声过沙头,上下讴哑橹,浓淡新画成,快惬久病愈。
念此时多虞,岂得岁少阻。
焦心闵疲农,虚口待得稌。
县吏事凶贪,气若解缚虎。
惟于从诛敛,乃能奋怒武。
青天虽云明,疑不照艰苦。
此时忽霶霈,知有神物主。
不然诸苍生,性命委草莽。
本蹶邦岂宁,皮去毛安附。
歌此告巨公,行当视前古。

翻译

江淮一带常年干旱,春天快结束时忽然下起了雨。雨点杂乱地洒过广阔的渡口,散落在原野和泥土中。万物的气息渐渐复苏,邪恶的力量无法再聚集。群山被雨水冲刷掉了旧日的尘埃,青翠的颜色清晰可数。远处的景色如笼罩着一层纤细美妙的薄纱,又像隐匿在深蓝中的丝线,显得格外迷人。碧瓦屋檐在南边的山间若隐若现,层层叠叠映入眼帘。小船在水面上轻快飞驰,白鸟在烟雾缭绕中翩翩起舞。远方的树林因新绿而生机盎然,仿佛可以触摸到那鲜活的色彩。青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摇曳着似乎要诉说什么。耳边传来沙沙的橹声,船只来往穿梭,声音高低起伏,如同一幅刚刚完成的浓淡相宜的画卷,令人感到畅快无比,连久病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想到如今世事多忧患,怎能因一时的困难就停滞不前?心中焦灼地怜悯那些疲惫的农人,他们空着肚子等待稻谷成熟。地方官吏凶狠贪婪,气势嚣张如同刚被解开束缚的猛虎。只有在征收赋税时,他们才显露出愤怒与威严。虽然天空晴朗明亮,但似乎并未照见百姓的艰辛困苦。此刻大雨倾盆而至,才知道有神灵庇佑。否则芸芸众生的性命,恐怕早已化为荒草中的尘土。根基倾覆,国家如何安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以此诗告诫执政者,应当以古人为鉴,慎重行事,莫忘民生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