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图》

方孝孺 明代
我昔奉敕辞金阙,西下巴川持使节。
仙槎二月出龙河,万里春风掉晴雪。
吴江茫茫入杳冥,棹歌初过蛾眉亭。
锦袍不见李供奉,白云遮断三山青。
烟芜涨绿知何地,白鸟双双没淮树。
片帆风满疾如飞,矫首惊看溯流去。
大孤小孤横雪波,匡庐五老青嵯峨。
九江秀色叹奇绝,半空飞瀑悬银河。
推篷竟日闲吟倚,瞬息舟移洞庭水。
君山如黛压中流,十二烟鬟镜光里。
好山远自峨眉来,潇湘练明天际开。
疑峰九点落空翠,重华孤坟安在哉?
武昌地转多遗迹,隔岸鸟鸣瞻赤壁。
烟焰旌旗魏武兵,纶巾羽扇周郎策。
扶醉曾登黄鹤楼,汉阳城对鹦鹉洲。
即从鄂渚棹明月,溯流直上窥荆州。
夷陵山势多重叠,楚树蛮云远相接。
欲向夔城入锦城,还于巴峡穿巫峡。
神女峰前路欲迷,瞿塘滟滪闻猿啼。
五溪越尽见雪岭,但见青天鸟道低。
万里桥西看立马,足迹经游半天下。
愧无草檄拟相如,笑掷橐金轻陆贾。
今年诏许临丹丘,梦中往往惊羁愁。
江山谁写入图画,眼中历历如经游。
岸巾一览发长啸,满襟爽气高堂秋。

翻译

从前我奉皇帝之命离开金碧辉煌的皇宫,向西前往巴川执行使命。二月时分,我乘坐的小船从龙河出发,一路上春意盎然,风雪晴朗。吴江辽阔无边,进入了一片幽深的地方,划船的歌声刚刚飘过蛾眉亭。再也看不到穿着锦袍的李供奉,白云遮住了三山的青翠。不知道哪块地方草木茂盛,只知道白色的鸟儿成双成对地飞入淮树之中。船帆被风鼓满,快速如飞,我抬头惊讶地看着它逆流而上。
大孤山和小孤山横亘在雪白的波涛中,匡庐山的五老峰显得格外青翠挺拔。九江的美景令人叹为观止,半空中飞瀑如同银河倒悬。我整天倚靠在船篷旁悠闲吟诗,眨眼间舟船已经移至洞庭湖水面。君山如黛,压在水流中央,十二座如烟鬟般的山峰映照在如镜的湖光里。远方的好山仿佛从峨眉山而来,潇湘的明亮练布在天际展开。疑似的九个山峰落于空翠之中,重华的孤坟又在哪里呢?武昌之地转多遗迹,隔岸鸟鸣让人遥想赤壁之战。魏武的旌旗烟焰弥漫,周郎纶巾羽扇运筹帷幄。
曾经扶醉登上黄鹤楼,汉阳城对着鹦鹉洲。即从鄂渚乘着明月划船,溯流直上窥探荆州。夷陵山势多重叠,楚地树木与蛮云远接。想要从夔城进入锦城,还需穿过巫峡。神女峰前路途迷茫,瞿塘滟滪听见猿猴啼叫。越过五溪尽见雪山,只看到青天低垂的鸟道。在万里桥西看立马,足迹遍布半个天下。惭愧没有拟写檄文如司马相如,笑掷钱袋轻视陆贾。今年诏许临丹丘,梦中常常惊扰羁旅愁绪。江山谁将其绘入图画,眼前历历如经游历。岸巾一览发长啸,满怀爽气高堂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