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归秦州》

沈周 明代
江城十月风凄凄,客子告我归关西。
长途短日双泪落,苦忆妻孥惊鼓鼙。
延安绥德边报急,秦州在陷家当失。
黄河冻合胡马健,倏来度冰如踏石。
奈何主将与监军,玩寇自顾舟中敌。
驻兵无常惑饷道,远输岂顾烦民力。
刍辋计万不计千,骡驼不足不得前。
委山积云两遭烬,旋买一束银三钱。
官司敛价挞闾里,妇女唬咷脱簪珥。
役穷财竭心易失,衅端恐在萧墙里。
杞人闻之搔白头,落日倚襟江上楼。
呜呼韩范不复作,极目秦云空自忧。

翻译

十月的江城寒风凄厉,一位旅人告诉我他即将返回关西故里。路途遥远,白昼短暂,两行热泪禁不住滚落,心中苦苦思念着妻子儿女,却被战鼓声声惊扰。延安、绥德一带边境告急,秦州已然陷落,家园难保。黄河已然冰封,胡人的战马健硕,瞬息间便能踏冰而过,如履平地。可叹的是主将与监军,只顾玩弄敌情,贪图船上安逸,对战事敷衍了事。驻军行踪不定,扰乱粮道,远途输送物资哪还顾及百姓劳力之苦?草料计算以万为单位,却忽视千头细节,骡驼不足,队伍无法前行。山中的草料两次被战火焚烧殆尽,临时购买一束就要花费三钱银子。官府压低价格强征于乡亲邻里,妇女们惊惶失措,纷纷摘下首饰以充税赋。役使过度,财物耗尽,人心易生怨愤,祸端恐怕就潜藏在内部矛盾之中。忧国忧民之人听闻此事,不禁白发挠头,夕阳西下时,倚靠在江边楼上,满目忧虑。唉,再无韩愈、范仲淹那样的贤臣良将,只能空对秦地云天,独自忧愁。
注:韩愈、范仲淹均为历史上以忧国忧民、勇于任事著称的名臣。韩愈力主儒家道统,提倡古文运动,其文风雄健,政绩卓著;范仲淹则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神闻名,曾主持“庆历新政”,锐意改革。此处以二人代表国家栋梁之才,表达作者对当前时局无人担当、国事堪忧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