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泰山六首》

李白 唐代
天宝元年四月从故御道上泰山四月上泰山,石平御道开。
六龙过万壑,涧谷随萦回。
马迹绕碧峰,于今满青苔。
飞流洒绝巘,水急松声哀。
北眺崿嶂奇,倾崖向东摧。
洞门闭石扇,地底兴云雷。
登高望蓬流,想象金银台。
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
玉女四五人,飘颻下九垓。
含笑引素手,遗我流霞杯。
稽首再拜之,自愧非仙才。
旷然小宇宙,弃世何悠哉。
清晓骑白鹿,直上天门山。
山际逢羽人,方瞳好容颜。
扪萝欲就语,却掩青云关。
遗我鸟迹书,飘然落岩间。
其字乃上古,读之了不闲。
感此三叹息,从师方未还。
平明登日观,举手开云关。
精神四飞扬,如出天地间。
黄河从西来,窈窕入远山。
凭崖览八极,目尽长空闲。
偶然值青童,绿发双云鬟。
笑我晚学仙,蹉跎凋朱颜。
踌躇忽不见,浩荡难追攀。
清斋三千日,裂素写道经。
吟诵有所得,众神卫我形。
云行信长风,飒若羽翼生。
攀崖上日观,伏槛窥东溟。
海色动远山,天鸡已先鸣。
银台出倒景,白浪翻长鲸。
安得不死药,高飞向蓬瀛。
日观东北倾,两崖夹双石。
海水落眼前,天光遥空碧。
千峰争攒聚,万壑绝凌历。
缅彼鹤上仙,去无云中迹。
长松入霄汉,远望不盈尺。
山花异人间,五月雪中白。
终当遇安期,于此炼玉液。
朝饮王母池,瞑投天门关。
独抱绿绮琴,夜行青山间。
山明月露白,夜静松风歇。
仙人游碧峰,处处笙歌发。
寂静娱清辉,玉真连翠微。
想象鸾凤舞,飘颻龙虎衣。
扪天摘匏瓜,恍惚不忆归。
举手弄清浅,误攀织女机。
明晨坐相失,但见五云飞。

翻译

天宝元年四月,我沿着旧有的御道登上泰山。四月时节登上泰山,石路平坦,御道已经开辟好。六龙般的车马经过万重山壑,溪涧山谷曲折蜿蜒。马蹄踏过碧绿的山峰,如今早已被青苔覆盖。飞瀑从高处倾泻而下,水流湍急,松林发出哀鸣。向北眺望,奇峰峻岭令人惊叹,陡峭的山崖仿佛向东倾倒。洞门紧闭,石扇如门,地底似乎有云雷涌动。登高远望,仿佛看见蓬莱仙岛,心中想象着金银筑成的仙台。长啸一声,万里清风随之而来。几位玉女轻盈地从九天之下飘然而至,含笑伸出素白的手,赠给我一杯流霞美酒。我恭敬地行礼再拜,自感才疏学浅,不是真正的仙人。顿时感到心胸开阔,仿佛整个宇宙都变得渺小,抛却尘世,何其逍遥自在。
清晨骑着白鹿,直上天门山。在山间遇到一位羽衣仙人,双目明亮,面容俊美。我试图攀着藤蔓前去交谈,却见青云之门已关闭。他留下一卷鸟迹书,轻轻落在岩石之间。那些字是上古文字,我完全无法读懂。为此我三次叹息,决定跟随老师学习,不愿再回头。
天刚亮时登上日观峰,伸手推开云关。精神飞扬,仿佛脱离了天地。黄河从西边奔腾而来,蜿蜒流入远方的群山。倚着山崖远望八方,视野尽收眼底,空旷宁静。偶然遇见一位青童,绿发如云,双髻高耸。他笑着说我学仙太晚,浪费了青春,容颜已老。我正犹豫不决,忽然他便消失不见,难以追上。
我苦修三千日,撕开绢帛写下道经。吟诵中有所领悟,众神护卫我的身体。乘着长风行走,如同有了翅膀。攀上日观峰,伏在栏杆上俯视东方大海。海色映动远山,天鸡已先啼鸣。银色的仙台倒映在水中,白浪翻滚如巨鲸。怎能得到不死之药,飞升到蓬莱与瀛洲?
日观峰东北倾斜,两座山崖夹着两块巨石。海水仿佛落在眼前,天光遥遥碧蓝。千峰争先聚拢,万壑险峻难行。遥想那些仙人,像仙鹤般飞去,不留一丝痕迹。高大的松树直插云霄,远远望去不过尺许。山间的花儿奇异非凡,五月时节竟似雪中盛开。终有一日会遇见安期先生,在这里炼制玉液。
清晨饮下王母池中的水,夜晚投宿天门关。独自抱着绿绮琴,在青山间夜行。山月明亮,露水洁白,夜深寂静,松风停歇。仙人游走在碧绿的山峰上,处处传来笙歌。寂静中享受着清辉,玉真宫连着翠微山。想象鸾凤起舞,仙人穿着龙虎衣裳。伸手摘取天上的匏瓜,恍惚间忘记了归去。伸手触摸清澈的流水,误触了织女的织机。第二天早晨醒来,只看到五彩云霞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