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马》

那匹瘦弱的单于马，是信都侯送给我的。信都侯为人顽劣凶狠，不愿用好马来驾车拉辕。我从南方归来时，渡河只能借一艘小船。正准备赶往未央宫朝见天子，却没有车马可乘，实在难以成行。
但信都侯虽性情粗恶，却也讲些朋友义气，即便自己百般匮乏，仍能周济于我。他送我一匹燕山出产的好马，又为我买了鞍鞯、安好缰绳。我每日清晨割一束草料喂它，傍晚再煮一锅麦粒，慢慢养壮它的骨肉，幸运地骑着它度过了寒冬与深秋。
谁知刚开春我便被锁进礼部贡院考试，考完又被轻率囚禁。那马吃得饱饱的，却再没人驾驭它，狂躁跳跃，像条未驯服的青龙。换了个年老的士兵来照料它，早晚刷洗时总愁眉不展。
前些日子我想去城东，试着跨上马背，它竟人立而起，猛然低头甩尾，我几乎摔下马背，身子差点坠地。近来有人打算赠我盘缠，让我可以去拜见皇帝。私下里请了邻近的骑兵帮忙，说是可以把马调教得温顺些。
那天早晨派人牵马前去，傍晚才回来，那马已累得倒地不起，气息奄奄。那个兵士本属皇家马厩，国家的良马都靠他们照看。既然懂得如何驾驭马匹，怎会把我这匹马弄得如此狼狈？
或许是因为我命运困顿，连带着马儿也不幸；你虽有本领，却让我落到这般地步，也该感到羞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