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陵阻风雨寄都下亲旧》

梅尧臣 宋代
昼夜风不止,寒树嚎未休。
人言雨杀风,雨急风未柔。
独扶慈母丧,泪与河水流。
河水有冬竭,泪泉长在眸。
予生五十二,再解官居忧。
昨者母疾亟,骨肉相聚愁。
橐中无一钱,缓急何可求。
母当临终时,嘱我贫莫羞。
随宜具棺敛,厚贷压人头。
死事定无益,生偿且无由。
泣涕听母言,心肠如剜钩,小子虽不令,长养恩曷酬。
旦夕期速平,後事勿预谋。
愿母强药食,更延百千秋。
固云莫望我,我魂已飞游。
语毕忽奄逝,抚膺呼裂喉。
未能一物备,迷乱将安投。
艰窘见风义,乃有令朋俦。
致赙或钱帛,最力李与刘。
禁省及石渠,奠助日不周。
裴杨乞铭盖,文篆古复遒。
潭饶两大舰,朝索暮泛浮。
哀怜荷君子,才德惭未修。
三日违大梁,两宿此迟留。
聊书同些挽,试托楚人讴。

翻译

白天黑夜,风刮个不停,寒冷的树木在风中悲鸣不已。人们常说雨水能减弱风势,可雨再急,风也未曾温柔。我独自料理着母亲的后事,泪水如河水般流淌。河水到了冬天会干涸,但我的眼泪却似乎永远在眼眶中打转。活了五十二年,再次卸下官职的忧愁,因母亲病重,我们骨肉相聚,心中满是愁绪。囊中羞涩,一文不名,遇到急事该向谁求助?母亲临终前嘱咐我,贫穷不要觉得羞耻。丧葬从简,可债务却像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死后的安排已无益处,活着的人又怎能偿还这些。听着母亲的话,心如刀割,虽然我算不上孝顺的儿子,但母亲养育之恩何以为报。日夜期盼早日平复心情,后续的事情不愿提前筹谋。只愿母亲能坚强地吃药进食,生命得以延续千秋万代。她坚持说别指望我了,她的灵魂已开始飘游。话音刚落,母亲溘然长逝,我捶胸顿足,悲痛欲绝。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我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在这艰难困苦中,方显真情义,幸好有好友相助。李姓和刘姓的朋友最为尽力,不仅送来钱物,还日日帮忙。宫中禁省和石渠阁的同僚们,也纷纷施以援手。裴、杨二位更是请求为母亲撰写墓志铭,文字古朴而遒劲有力。两艘大船,从早到晚穿梭在水面上,为筹备后事奔波。承蒙君子们的怜悯与帮助,我虽才德未修,却深深感激。离开大梁三天了,这两天在这里多做停留,只为处理母亲的后事。简单写下这些悼念的文字,尝试用楚地的歌谣寄托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