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之驴》

柳宗元 唐代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
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
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
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
以为且噬己也,甚恐。
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
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
稍近,益狎,荡倚冲冒。
驴不胜怒,蹄之。
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
”因跳踉大㘎,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噫!
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
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
今若是焉,悲夫!

翻译

在贵州这地方原本没有驴子,后来有个喜欢多事的人用船把一头驴运了进去。结果到了那里,发现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于是就把它放到了山下。老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庞然大物,以为是神灵下凡,便躲在树林里偷偷观察。它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点,双方都对对方感到陌生和戒备。
某天,驴忽然叫了一声,吓得老虎赶紧逃得远远的,心里琢磨着驴是不是要吃掉自己,十分恐惧。但老虎又忍不住来回观察,渐渐发现驴似乎并没有其他特殊的能力;随着听惯了驴的叫声,老虎开始更大胆地在驴的前后走动,却还是不敢真正攻击。慢慢地,老虎越来越放肆,开始戏弄、碰撞甚至骑到驴背上。驴终于被惹怒了,用蹄子踢向老虎。
老虎这时反而高兴起来,心想:“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啊!”于是它猛地一跃,扑向驴子,一口咬断了它的喉咙,将驴肉全部吃光,然后离开了。唉!看起来庞大如同有德行一般,叫声洪亮仿佛充满能力。如果驴不展现那些无用的小技巧,就算老虎再凶猛,也会因疑虑和畏惧而不敢下手。可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悲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