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胥谏许越成》

左丘明 先秦
吴王夫差乃告诸大夫曰:“孤将有大志于齐,吾将许越成,而无拂吾虑。
若越既改,吾又何求?
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
”申胥谏曰:“不可许也。
夫越非实忠心好吴也,又非慑畏吾甲兵之强也。
大夫种勇而善谋,将还玩吴国于股掌之上,以得其志。
夫固知君王之盖威以好胜也,故婉约其辞,以从逸王志,使淫乐于诸夏之国,以自伤也。
使吾甲兵钝弊,民人离落,而日以憔悴,然后安受吾烬。
夫越王好信以爱民,四方归之,年谷时熟,日长炎炎,及吾犹可以战也。
为虺弗摧,为蛇将若何?
”吴王曰:“大夫奚隆于越?
越曾足以为大虞乎?
若无越,则吾何以春秋曜吾军士?
”乃许之成。
将盟,越王又使诸稽郢辞曰:“以盟为有益乎?
前盟口血未乾,足以结信矣。
以盟为无益乎?
君王舍甲兵之威以临使之,而胡重于鬼神而自轻也。
”吴王乃许之,荒成不盟。

翻译

吴王夫差对各位大夫说:“我有大志要对付齐国,因此打算与越国讲和,不要再扰乱我的计划。如果越国真的悔改了,我又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如果他们不悔改,等我从北方回来,再收拾他们也不迟。”申胥劝谏道:“不能答应讲和啊!越国并不是真心忠诚于吴国,也不是害怕我们的军队强大。他们的大夫文种勇敢又善于谋略,将来会在我们掌中玩弄吴国,以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早就知道君王您喜欢炫耀威风、争强好胜,所以用谦卑温顺的言辞来顺从您的心意,让您沉溺享乐于中原各国之间,从而自己伤害自己。他们会让我们军备懈怠、百姓流离失所,日渐衰败,到时候便可安然承受我们的残局。越王讲信用又爱护百姓,四方的人都归附他,年年五谷丰登,势力日益壮大。现在我们还能打败他,若等到小蛇不除,日后成了大蛇,又该怎么办呢?”
吴王却说道:“大夫为何如此看重越国?难道越国真能成为我们的大患吗?如果没有越国,我春秋两季阅兵时,又怎能向将士们展示军威呢?”于是答应与越国讲和。正准备结盟时,越王又派诸稽郢前来推辞说:“如果说结盟有用,那么前次的誓言还新鲜得很,血迹未干,已经足够建立信任了。如果说结盟没有用,君王您已放下武力威胁来与我们谈判,那为何还要看重鬼神的约束,反而轻视自己的权威呢?”吴王于是答应不结盟,只是草草达成了口头和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