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感怀呈永叔》

苏舜钦 宋代
春阳泛野动,春阴与天低。
远林气蔼蔼,长道风依依。
览物虽暂适,感怀翻然移。
所见既可骇,所闻良可悲。
去年水后旱,田亩不及犁。
冬温晚得雪,宿麦生者稀。
前去固无望,即日已苦饥。
老稚满田野,斫掘寻凫茈。
此物近亦尽,卷耳共所资。
昔云能驱风,充腹理不疑;
今乃有毒厉,肠胃生疮痍。
十月七八死,当路横其尸。
犬彘咋其骨,乌鸢啄其皮。
胡为残良民,令此鸟兽肥?
天岂意如此?
泱荡莫可知!
高位厌梁肉,坐论搀云霓。
岂无富人术,使之长熙熙?
我今饥伶俜,悯此复自思:自济既不暇,将复奈尔为!
愁愤徒满胸,嵘[山+“宏”去宀]不能齐。

翻译

春日的阳光洒满田野,万物生机勃勃,而春日的阴云却低垂天际,仿佛与大地相连。远处的树林笼罩在薄雾中,道路两旁的风轻轻吹拂,带着一丝依恋。我虽然暂时欣赏着这些景色,但内心的感慨却悄然转变。眼前所见令人震惊,耳中所闻更是令人悲哀。
去年先是洪水,接着是干旱,田地无法耕种。冬天虽然温暖,但直到很晚才下雪,冬小麦的收成稀少。未来的日子已经看不到希望,眼下的人们正饱受饥饿之苦。老人和孩子遍布田野,他们挖掘着野生的荸荠充饥。然而,这些食物也快被挖尽了,人们只能靠卷耳草维持生计。过去人们说卷耳草能驱风,充饥自然不成问题;如今却发现它有毒,吃下去会让人肠胃溃烂。十月里,许多人因此死去,尸体横陈在路边。狗和猪啃食他们的骨头,乌鸦和老鹰啄食他们的皮肉。为何要让这些无辜的百姓遭受如此苦难,反而让鸟兽得以饱食?难道这是天意吗?天意难测,令人无法理解!
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饱食终日,高谈阔论,仿佛置身云端。难道他们就没有办法让百姓过上富足安宁的生活吗?如今我饥寒交迫,怜悯这些百姓的也不禁自问:我自己尚且无法自保,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心中的愁愤如潮水般涌来,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