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鹤赋》

鲍照 南北朝
散幽经以验物,伟胎化之仙禽。
钟浮旷之藻质,抱清迥之明心。
指蓬壶而翻翰,望昆阆而扬音。
澘日域以回骛,穷天步而高寻。
践神区其既远,积灵祀而方多。
精含丹而星曜,顶凝紫而烟华。
引员吭之纤婉,顿修趾之洪姱。
叠霜毛而弄影,振玉羽而临霞。
朝戏于芝田,夕饮乎瑶池。
厌江海而游泽,掩云罗而见羁。
去帝乡之岑寂,归人寰之喧卑。
岁峥嵘而愁暮,心惆怅而哀离。
于是穷阴杀节,急景凋年。
骫沙振野,箕风动天。
严严苦雾,皎皎悲泉。
冰塞长河,雪满群山。
既而氛昏夜歇,景物澄廓。
星翻汉回,晓月将落。
感寒鸡之早晨,怜霜雁之违漠。
临惊风之萧条,对流光之照灼。
唳清响于丹墀,舞飞容于金阁。
始连轩以凤跄,终宛转而龙跃。
踯躅徘徊,振迅腾摧。
惊身蓬集,矫翅雪飞。
离纲别赴,合绪相依。
将兴中止,若往而归。
飒沓矜顾,迁延迟暮。
逸翮后尘,翱翥先路。
指会规翔,临岐矩步。
态有遗妍,貌无停趣。
奔机逗节,角睐分形。
长扬缓骛,并翼连声。
轻迹凌乱,浮影交横。
众变繁姿,参差洊密。
烟交雾凝,若无毛质。
风去雨还,不可谈悉。
既散魂而荡目,迷不知其所之。
忽星离而云罢,整神容而自持。
仰天居之崇绝,更惆怅以惊思。
当是时也,燕姬色沮,巴童心耻。
巾拂两停,丸剑双止。
虽邯郸其敢伦,岂阳阿之能拟。
入卫国而乘轩,出吴都而倾市。
守驯养于千龄,结长悲于万里。

翻译

有一只神异的仙禽,它散去幽暗以验证万物,奇特在于它孕育于天地灵气之中。它有着旷达清逸的本质,怀抱清明高远的心志。它向往蓬莱仙山而展翅,遥望昆仑仙境而鸣唱。它飞越日出之地,回旋于天际;穷尽苍穹之高,不断攀升追寻。它踏足神仙之境已远,积聚灵验之事亦多。
它身含丹霞般的光彩如星辰闪耀,头顶凝聚紫气似轻烟缭绕。它引颈鸣叫纤细婉转,举步徐行宽大优雅。它叠展如霜的羽毛顾影自怜,振动如玉的羽翼面对朝霞。清晨在长满灵芝的田地嬉戏,傍晚在瑶池边饮水。它厌倦江海而游历湖泽,却被隐匿于云网之中,不幸被羁绊束缚。
它离开寂静的仙乡,回归喧嚣尘世。岁月峥嵘令人愁苦,心中哀伤别离难舍。
此时正值冬至时节,寒风凛冽,时光飞逝,年关将至。沙尘飞扬震动原野,狂风吹动天空。寒冷的雾气凝重,悲伤的泉水清澈。冰封了长河,雪覆了群山。
不久之后夜色渐淡,天光澄明,星汉流转,晓月将沉。听到寒鸡报晓,感叹孤雁离群。面对冷风中的荒凉,望着晨曦中的光辉。它的鸣声清亮响彻宫殿,舞姿轻盈飘逸于楼阁之上。
起初它像凤凰般连翩起舞,随后又似游龙腾跃翻飞。时而徘徊不前,时而猛然振翅。身形如飞蓬聚集,翅膀如白雪纷扬。时而脱离队列独自飞翔,时而又与同伴依偎相随。刚要起飞却又停顿,似欲离去却终归回返。动作迅速而有节奏,姿态从容而延缓。
它展翅疾飞后尘飞扬,凌空翱翔领先群羽。飞行中遵循轨迹,停驻时合乎规矩。它的姿态美丽非凡,容貌变幻无穷。奔走的脚步轻快错落,身影浮动交错纵横。众多变化姿态繁复,参差交错而密集。烟雾弥漫仿佛没有实体,风雨变换难以言说。观者魂魄为之震撼,目光迷乱不知所措。忽然间星散云开,它整理神情,恢复平静。仰望高居天上的仙宫,再次感到惆怅与惊心。
就在这时,歌姬失色,童子羞惭。巾拂不再舞动,剑丸也停止旋转。即使邯郸的舞技也不敢与之相比,阳阿的歌舞怎能模仿?它进入卫国便乘车荣耀,离开吴都则万人空巷。虽能驯养千年,却留下万里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