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鼎联句》

韩愈 唐代
巧匠斫山骨,刳中事煎烹。
——刘师服直柄未当权,塞口且吞声。
——侯喜龙头缩菌蠢,豕腹涨彭亨。
——轩辕弥明外苞干藓文,中有暗浪惊。
——刘师服在冷足自安,遭焚意弥贞。
——侯喜谬当鼎鼐间,妄使水火争。
——轩辕弥明大似烈士胆,圆如战马缨。
——刘师服上比香炉尖,下与镜面平。
——侯喜秋瓜未落蒂,冻芋强抽萌。
——轩辕弥明一块元气闭,细泉幽窦倾。
——刘师服不值输写处,焉知怀抱清。
——侯喜方当洪炉然,益见小器盈。
——轩辕弥明睆睆无刃迹,团团类天成。
——刘师服遥疑龟负图,出曝晓正晴。
——侯喜旁有双耳穿,上有孤髻撑。
或讶短尾铫,又似无足铛。
——刘师服可惜寒食球,掷此傍路坑。
——侯喜何当出灰灺,无计离瓶罂。
——轩辕弥明陋质荷斟酌,狭中愧提擎。
——刘师服岂能煮仙药,但未污羊羹。
——侯喜形模妇女笑,度量儿童轻。
——轩辕弥明徒示坚重性,不过升合盛。
——刘师服傍似废毂仰,侧见折轴横。
——侯喜时于蚯蚓窍,微作苍蝇鸣。
——轩辕弥明以兹翻溢愆,实负任使诚。
——刘师服常居顾盼地,敢有漏泄情。
——侯喜宁依暖爇弊,不与寒凉并。
——轩辕弥明区区徒自效,琐琐不足呈。
——侯喜回旋但兀兀,开阖惟铿铿。
——刘师服全胜瑚琏贵,空有口传名。
岂比俎豆古,不为手所撜。
——轩辕弥明磨砻去圭角,浸润著光精。
愿君莫嘲诮, 此物方施行。
——轩辕弥明

翻译

一位灵巧的匠人凿开山石,挖出中间的部分准备用来煮东西。直柄的设计还未定型,暂时塞住口子默默不语。壶头缩着像团菌菇,腹部却鼓胀如猪肚。外层布满干燥的苔藓纹路,内里却似藏着惊涛骇浪。
它在寒冷中安然自若,即便遭遇焚烧,意志反而更加坚定。荒谬地被放在鼎鼐之间,胡乱地让水与火相争斗。它的胆魄好似烈士般刚烈,形状又圆得像战场上飞舞的马缨。
上部比香炉峰还尖峭,下部则与镜面一样平整。秋天的瓜还没掉蒂,冻土中的芋头勉强抽出新芽。一块凝聚天地元气的石头,细泉从幽暗的洞穴中悄然流出。
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倾倒,谁又能知道它胸怀清澈?正像烈火熊熊燃烧的炉膛,越见出小器物的浅薄。它光滑圆满看不到刀痕,浑然一体仿佛天生而成。
远远望去,像是神龟背着图出现,清晨阳光正好洒在它身上。旁边有一对穿孔的耳朵,顶部还有一个孤独的小髻支撑。有人说它像短尾的小锅,也有人觉得它是无脚的铛。
可惜这寒食节的球形器物,被随意丢弃在路边的坑中。如何才能从灰烬中脱身,实在没有办法脱离瓶罐的束缚。
粗陋的材质承受住了斟酌使用,狭窄的内部让人感到惭愧难以高举。它虽不能用来煮仙药,但至少没有玷污普通的羊羹。外形惹来妇女的嘲笑,容量又轻得像儿童手中的玩具。
它只是表现出坚硬沉重的特性,其实装不了多少东西。旁边的形状像废弃的车轮仰卧,侧面看去又像折断的车轴横陈。偶尔从蚯蚓钻出的小洞中,传来细微的声响,像苍蝇嗡嗡低鸣。
正因为这样的翻溢过失,实际上辜负了被人使用的真诚。它常处在受人关注的位置,怎敢有泄漏的嫌疑?宁愿依附于温暖而不惜破损,也不愿与冷凉相伴。
虽然努力却没有成就,这些琐碎细节也不值得多说。它只能来回转动无声,开关时也只是发出铿锵的声音。
它远胜那些贵重的瑚琏之器,不只是徒有虚名传于人口。不像古代祭祀用的俎豆那般神圣,也不曾被双手捧持敬献神明。
经过打磨去掉棱角,浸泡润泽后显现出光泽与精致。希望您不要讥笑它,这件器物正要派上用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