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怀诗一首(时沧州用兵)》

杜牧 唐代
高文会隋季,提剑徇天意。
扶持万代人,步骤三皇地。
圣云继之神,神仍用文治。
德泽酌生灵,沉酣薰骨髓。
旄头骑箕尾,风尘蓟门起。
胡兵杀汉兵,尸满咸阳市。
宣皇走豪杰,谈笑开中否。
蟠联两河间,烬萌终不弭。
号为精兵处,齐蔡燕赵魏。
合环千里疆,争为一家事。
逆子嫁虏孙,西邻聘东里。
急热同手足,唱和如宫徵。
法制自作为,礼文争僭拟。
压阶螭斗角,画屋龙交尾。
署纸日替名,分财赏称赐。
刳隍by万寻,缭垣叠千雉。
誓将付孱孙,血绝然方已。
九庙仗神灵,四海为输委。
如何七十年,汗赩含羞耻。
韩彭不再生,英卫皆为鬼。
凶门爪牙辈,穰穰如儿戏。
累圣但日吁,阃外将谁寄。
屯田数十万,堤防常慑惴。
急征赴军须,厚赋资凶器。
因隳画一法,且逐随时利。
流品极蒙尨,网罗渐离弛。
夷狄日开张,黎元愈憔悴。
邈矣远太平,萧然尽烦费。
至于贞元末,风流恣绮靡。
艰极泰循来,元和圣天子。
元和圣天子,英明汤武上。
茅茨覆宫殿,封章绽帷帐。
伍旅拔雄儿,梦卜庸真相。
勃云走轰霆,河南一平荡。
继于长庆初,燕赵终舁襁。
携妻负子来,北阙争顿颡。
故老抚儿孙,尔生今有望。
茹鲠喉尚隘,负重力未壮。
坐幄无奇兵,吞舟漏疏网。
骨添蓟垣沙,血涨滹沱浪。
只云徒有征,安能问无状。
一日五诸侯,奔亡如鸟往。
取之难梯天,失之易反掌。
苍然太行路,翦翦还榛莽。
关西贱男子,誓肉虏杯羹。
请数系虏事,谁其为我听。
荡荡乾坤大,曈曈日月明。
叱起文武业,可以豁洪溟。
安得封域内,长有扈苗征。
七十里百里,彼亦何尝争。
往往念所至,得醉愁苏醒。
韬舌辱壮心,叫阍无助声。
聊书感怀韵,焚之遗贾生。

翻译

隋朝末年,高文会挺身而出,手持长剑,顺应天意。他扶持百姓,建立万代基业,踏足三皇之地。圣人继承神明之志,仍以文治天下。恩德润泽众生,深入人心。战旗如云,风尘起于蓟门。胡兵屠杀汉兵,尸横咸阳街头。宣皇召集豪杰,谈笑之间恢复中兴。两河之间连成一片,战火未熄。号称精锐之师的齐、蔡、燕、赵、魏等地,环环相扣,争为一家。逆子与外族联姻,西邻与东里通婚。情同手足,言如琴瑟和谐。法律自行制定,礼仪互相攀比。宫殿雕梁画栋,屋内龙蛇交缠。文书随意署名,财物分赏如赐。挖深护城河,筑高城墙。誓将江山传给弱小子孙,血绝才罢休。宗庙依靠神灵,四海皆为贡献。为何七十年间,满是羞耻与汗颜?韩信、彭越已不在,英布、卫青皆成鬼。凶恶之人如儿戏,屡次失败却无人责问。历代圣主只叹息,边疆谁可托付?屯田数十万,常感恐惧不安。紧急征兵,重税供养兵器。破坏统一法度,只顾眼前利益。等级混乱,法网渐松。夷狄日益强盛,百姓更加困苦。遥远的太平盛世,如今只剩空虚与耗费。到了贞元末年,风气奢靡放纵。艰难之后,泰平到来,元和皇帝圣明。元和圣帝,英明胜过汤武。宫殿简陋,帷帐破旧。从军中提拔英雄,梦卜得贤相。风云突起,雷霆震动,河南一战平定。继而长庆初年,燕赵之地终归顺。携妻负子来投,北阙争着叩首。老人们抚摸子孙,你们这一代有希望了。但喉咙尚哽,力量还未强壮。坐守军帐无奇兵,大舟漏网难收。骨埋在蓟城沙土中,血染滹沱河水。只说徒有征战,怎能追究无状。一日之间五诸侯奔逃,如鸟散去。夺取难如登天,失去却易如反掌。太行路苍茫,草木丛生。关西一介平民,发誓要食敌肉饮敌血。请数一数俘虏之事,谁愿听我诉说?天地广阔,日月光明。唤醒文武事业,可扫荡洪流。怎能让封域之内,永远有讨伐苗民的战争?七十里百里,他们何曾争斗?每每想到此,只能借酒消愁。沉默是耻辱,呼喊却无人应。姑且写下感慨之诗,焚掉寄给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