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史四首》

卢照邻唐代

季生昔未达，身辱功不成。
髡钳为台隶，灌园变姓名。
幸逢滕将军，兼遇曹丘生。
汉祖广招纳，一朝拜公卿。
百金孰云重，一诺良匪轻。
廷议斩樊哙，群公寂无声。
处身孤且直，遭时坦而平。
丈夫当如此，唯唯何足荣。
大汉昔云季，小人道遂振。
玉帛委奄尹，斧锧婴缙绅。
邈哉郭先生，卷舒得其真。
雍容谢朝廷，谈笑奖人伦。
在晦不绝俗，处乱不为亲。
诸侯不得友，天子不得臣。
冲情甄负甑，重价折角巾。
悠悠天下士，相送洛桥津。
谁知仙舟上，寂寂无四邻。
公业负奇志，交结尽才雄。
良田四百顷，所食常不充。
一为侍御史，慷慨说何公。
何公何为败，吾谋适不同。
仲颖恣残忍，废兴良在躬。
死人如乱麻，天子如转蓬。
干戈及黄屋，荆棘生紫宫。
郑生运其谋，将以清国戎。
时来命不遂，脱身归山东。
凛凛千载下，穆然怀清风。
昔有平陵男，姓朱名阿游。
直发上冲冠，壮气横三秋。
愿得斩马剑，先断佞臣头。
天子玉槛折，将军丹血流。
捐生不肯拜，视死其若休。
归来教乡里，童蒙远相求。
弟子数百人，散在十二州。
三公不敢吏，五鹿何能酬。
名与日月悬，义与天壤俦。
何必疲执戟，区区在封侯。
伟哉旷达士，知命固不忧。

翻译

季布曾落魄潦倒，身陷屈辱功业未成。戴着刑具沦为奴仆，隐姓埋名浇灌菜园。幸遇滕公与曹丘生，恰逢高祖广纳贤才，终得位列公卿。黄金百镒何足称重，一诺千金方显赤诚。朝堂上力主斩杀樊哙，满殿公卿噤若寒蝉。立身孤直如松柏，处世坦荡似平川。大丈夫当有此气魄，唯唯诺诺岂是荣光？
汉室渐衰时，宵小竟得势。珍宝尽入阉宦囊中，刀斧悬于士人颈上。唯有郭泰先生，行止皆合天地本真。从容辞别庙堂，笑谈间教化人伦。隐于市井不避尘俗，身处乱世不攀权贵。诸侯难与为友，天子不能使臣。淡泊如甄子背负陶甑，高洁似林宗折巾谈笑。天下名士相送洛水桥，谁知他独坐轻舟上，唯见烟波浩渺伴孤身。
贾彪胸怀奇志，结交尽是豪杰。坐拥良田千顷，却常无隔夜粮。初为侍御史时，慷慨谏言何进。何进败亡非他谋略不精，只因道不同不相为谋。董卓暴虐乱朝纲，生死兴废系于掌中。尸骸堆积如乱麻，天子飘零似飞蓬。干戈染红帝王车驾，荆棘爬满紫微宫阙。郑泰运筹帷幄欲清君侧，时运不济终归隐山林。千年后凛然风骨，犹令后人追慕清风。
朱云怒发冲冠，豪气直贯长空。但求尚方斩马剑，誓斩奸佞张禹头。玉阶为之崩裂，血染将军衣袍。宁赴黄泉不折腰，视死如归气如虹。归乡设帐授徒，童子负笈远来。门生遍布九州，三公不敢征召，五鹿难酬高义。英名与日月同辉，大义共天地长存。何须执戟侍君侧？封侯拜相岂足道！豁达君子真伟岸，知天命者自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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