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落辞》

唉，我这满口的牙齿啊！自从我有了你们，你们就帮我嚼肉吃菜、衔杯喝水；让我的身体丰润，血脉充盈。从我年幼直到年老，你们辛辛苦苦陪伴了我一辈子。幸好有牙床和牙龈的支持，才不致于无依无靠。可为什么忽然之间舍我而去，一下子两颗牙就脱落了呢？牙齿虽然没有感情，但我却不能无情啊。如今我和你告别，你也随着泪水一起失落。我一天天老去，你们一走便不再回来。唉，我这些牙齿啊，谁知道你们当初为何而来，又谁知道你们为何离去？
牙齿无法说话，我就替你们表达吧。你们在我嘴里，已经六十多年了。从前我还年轻，血气方刚，牙齿坚硬结实；如今我已年老，血气衰弱，牙齿也变得松动冰冷。牙床和牙龈一天天萎缩，牙根也慢慢松动，上面参差不齐，下面摇摇欲坠，哪里还能安稳地咬合呢？
哎呀，请你们听我说：女儿终将告别老母亲，臣子年老也要辞别君主。头发掉光了离开头顶，树叶枯黄了脱离枝头。万物不论大小，一旦完成了它的使命，就会离去。你们何必叹息呢？难道没听过道家经典说：“我们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真正拥有的，不过是天地暂时赋予的一种形体罢了。”你们怎么还叹气呢？难道没听过佛门说法吗？“人的身体就像浮云一样，转眼就会消散。”照这样说来，你们又能属于谁呢？
所以，我应当顺应自然，放下身体的一切变化，随顺万物的流转。为什么要为了一颗牙一颗齿而感叹不已呢？
我听了之后回答说：是我错了，你说得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