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虫十二章》

燕子避开戊巳日筑巢，喜鹊躲避太岁方位，这些事情为何飞鸟们都知道？大概是凤凰曾颁布过禽鸟历法，所以每时每日都不会出错。水中的蝌蚪慢慢变成青蛙，林间的桑虫终成飞蛾，青蛙跳跃、飞蛾起舞，抬头欢笑，又何必羡慕鹍鹏有那满身的鳞羽羽毛？
江里的鱼儿成群结队，仿佛妻妾成双；边塞的大雁排成一行，好似兄弟相随。但只怕人世间所谓的真正眷属，亲疏之名也不过是人为强加罢了。蚕老了，吐丝成茧却无法保护自己；蜜蜂辛苦酿蜜，蜜熟之时却归于他人。要知道那些年老忧心家庭的人，恐怕也只是像这蚕蜂一样徒劳辛酸。
高阁上的鸾凤与田舍中的乌鸦相比，美丑贵贱相差悬殊。可为何都被关进深笼之中，一样的神情沮丧，触目凄凉？野兽面对刀枪怒吼咆哮，飞鸟遭遇罗网尽皆哀鸣。羔羊尚能张口求生，为何仍被悄悄宰杀，连一声哀叫都没有？
在蚊子窝里也有人争斗，在蜗牛角上也有战场纷争。想必诸天神佛俯视人间，只当是在看微尘中英雄厮杀。蜘蛛网上缠住蜉蝣，反复挣扎直到死去才罢休，这不就像人生到了晚年，转眼之间就报了恩仇。
蚁王化饭为臣民，蜾蠃偷虫作后代，彼此都是假借名义，并非真实亲属，其中又有什么怨恨和恩情可言？鹿吃豆苗解了乌头毒，雀衔艾叶夺了燕子巢。鸟兽从未读过《本草》，它们懂得药性又是谁教的？
一只老鼠吃了仙丹长出翅膀，其他老鼠看了羡慕不已。哪知它刚飞到半空，就被乌鸦和鸢鹰叼去做了食物。鹅把雏鸟养在水中，鱼用心思念便化作一群小鱼。这些细微而隐秘的事情，究竟有多少？唯有圣人才能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