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微之诗二十三首·和寄乐天》

白居易 唐代
贤愚类相交,人情之大率。
然自古今来,几人号胶漆。
近闻屈指数,元某与白乙。
旁爱及弟兄,中权避家室。
松筠与金石,未足喻坚密。
在车如轮辕,在身如肘腋。
又如风云会,天使相召匹。
不似势利交,有名而无实。
顷我在杭岁,值君之越日。
望愁来仪迟,宴惜流景疾。
坐耀黄金带,酌酡赪玉质。
酣歌口不停,狂舞衣相拂。
平生赏心事,施展十未一。
会笑始哑哑,离嗟乃唧唧。
饯筵才收拾,征棹遽排比。
后恨苦绵绵,前欢何卒卒。
居人色惨淡,行子心纡郁。
风袂去时挥,云帆望中失。
宿酲和别思,目眩心忽忽。
病魂黯然销,老泪凄其出。
别君只如昨,芳岁换六七。
俱是官家身,后期难自必。

翻译

贤人与愚人能够彼此结交,这是人情世故中常见的现象。然而从古至今,真正情谊深厚、如胶似漆的朋友,又有几人呢?最近听人屈指细数,其中就有元某和白乙二人。他们之间的友情不仅深厚,还涉及兄弟亲人,甚至在权势面前也能避开私情的牵绊。
他们的交情,比松竹和金石还要坚定牢固;如同车子上的轮子和辕杆一样协调配合,又像身体上的手肘和腋窝那样亲密无间。又像是风云际会,仿佛是天意安排让他们相遇相知。不像那些趋炎附势的交往,表面上名声响亮,实际上却空洞无物。
我回想当年在杭州任职的时候,正是你前往越地之时。我曾远望盼你早日到来,而等到宴会开席,却又惋惜时光飞逝得太快。你坐在那里,身佩黄金带,举杯畅饮,脸泛红光。我们高歌不断,舞步飞扬,衣袖轻拂。平生最让我开心的事,十件之中也没能尽情展现一件。
相聚时欢笑不断,离别时却满是叹息。送别的宴席刚结束,你的船就已整装待发。后来的遗憾绵延不绝,先前的欢乐却转瞬即逝。留下的人都面带愁容,远行的人心中也满是忧郁。风吹起你的衣袖挥手告别,我在远处望着你的帆影渐渐消失。酒醉未醒夹杂着离别的思绪,我眼花心乱,神情恍惚。
病中的灵魂黯然消沉,老泪不由自主地流下。与你分别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但时间已悄然流逝了六七年。我们都身在官场,未来的重逢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