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三梦》

我这一生常常梦见你，却从未真正了解彼此的心意。何况生死相隔，梦里相见也不过是徒劳的幻想。明知梦境无益，可若不做梦，又何时才能与你重逢？今夜是怎样的夜晚啊，竟让我梦见了你。
依稀记得你从前的衣着打扮，那熟悉的容貌在梦中已有些模糊。没想到我们之间竟隔着生死，梦中你只说即将远行。那些曾经共度的时光，连针线都分开了，屏风帘帐也都收起叠好。我抱着年幼的孩子再三叮嘱，眼泪如雨般落下。你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自己却遗憾没有儿子。你担心她年幼不懂事，不能抵御寒暑和饥饿。你也说自己不爱操心家事，活着时便已疏于照顾。更何况如今又有官务缠身，怎能长久顾及私情？
如果别人经历这样的离别，仆人婢女们也许会欺瞒隐瞒。你若有托付之事，出门又能交给谁呢？话还没说完，你已哽咽难言，我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悲伤得几乎发狂，醒来后坐卧不安，像是失去了理智。月光映在床的一侧，虫鸣在草丛中低语。思绪一点点浮现，我不禁怀疑这梦是否真实。寂静中细细回想，泪水如冰河一般流淌不止。
百年之后我们终究要永别，可一个梦为何如此悲痛？你那可爱的女儿，不能随你而去，长安遥不可及，山川云雾阻隔其中。就算我长出翅膀，也会被罗网困住无法飞去。今晚的泪水，一半是因为这生离死别的哀愁。想到你在地下孤独无依，我更是思念难耐。一道水沟也无法跨越，更何况黄泉茫茫无边。这份情怀如何能表达尽致，这场梦又怎能再次追寻？
我坐着看天色渐亮，江风吹动树梢。古原上有三丈深的墓穴，你像一枝玉兰被深深埋葬。坟墓早已崩塌，荒草蔓生，烟雾缭绕。我久久坐在荒凉的土丘旁，回望远处村庄渐渐远去。惊醒时满床月光，耳边仍响着江上的风波声。
你的遗骨早已化作尘土，我的心也如死灰。百年的光阴何处尽头？你却在三个夜晚的梦中归来。逝去的流水已然消散，飘忽的云彩又在哪里？我看着朝阳升起，群鸟成双飞翔，心中空荡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