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鞫狱忆开元观旧事呈损之兼赠周兄四十韵》

元稹 唐代
忆在开元馆,食柏练玉颜。
疏慵日高卧,自谓轻人寰。
李生隔墙住,隔墙如隔山。
怪我久不识,先来问骄顽。
十过乃一往,遂成相往还。
以我文章卷,文章甚斒斓。
因言辛庾辈,亦愿放羸孱。
既回数子顾,展转相连攀。
驱令选科目,若在闠与闤.学随尘土坠,漫数公卿关。
唯恐坏情性,安能惧谤讪。
还招辛庾李,静处杯巡环。
进取果由命,不由趋险艰。
穿杨二三子,弓矢次第弯。
推我亦上道,再联朝士班。
二月除御史,三月使巴蛮。
蛮民詀諵诉,啮指明痛癏.怜蛮不解语,为发昏帅奸。
归来五六月,旱色天地殷。
分司别兄弟,各各泪潸潸。
哀哉剧部职,唯数赃罪锾。
死款依稀取,斗辞方便删。
道心常自愧,柔发难久黫.折支望车乘,支痛谁置患。
奇哉乳臭儿,绯紫绷被间。
渐大官渐贵,渐富心渐悭。
闹装辔头觼,静拭腰带斑。
鹞子绣线oT,狗儿金油环。
香汤洗骢马,翠篾笼白鹇。
月请公王封,冰受天子颁。
开筵试歌舞,别宅宠妖娴。
坐卧摩绵褥,捧拥綟丝鬟。
旦夕不相离,比翼若飞鸾。
而我亦何苦,三十身已鳏。
愁吟心骨颤,寒卧支体m5.居处虽幽静,尤悔少愉嬾。
不如周道士,鹤岭临钟湾。
绕院松瑟瑟,通畦水潺潺。
阳坡自寻蕨,村沼看沤菅。
穷通两未遂,营营真老闲。

翻译

记得当年在开元馆中,我常食柏叶修炼容颜。白日慵懒高卧不起,自觉已超脱俗世尘烟。李生隔着院墙居住,一堵墙却似隔万重山。他怪我久未登门拜访,主动前来探问我这疏狂汉。十次邀约我才回访一次,渐渐结下往来情缘。他捧着我的诗文卷册,赞词章如锦绣斑斓。又说起辛渐庾信诸友,都盼我能提携后辈才贤。几位名士接连相邀,辗转攀附织就人脉网线。他们催促我应试科举,如同赶着商贾进市场般。学问随着世风坠落,随意数着权贵门槛。我唯恐伤损真性情,怎会畏惧流言谤讪?常邀辛庾李诸友,静处举杯酒盏轮传。仕途成败皆由天命,何必苦心钻营机关。看那些善射的才子,弓弦次第响彻云天。众人推举我步入仕途,再入朝堂重列班联。二月新授御史官职,三月奉使巴地蛮烟。蛮民呜咽诉说冤屈,咬指泣血痛陈艰难。可怜言语无法相通,终查清是昏官弄权。归来正值五六月,赤地千里旱象连天。与手足分任各地,执手相看泪雨潸潸。可叹这刑狱职责,终日计较赎罪银钱。死罪条款勉强罗织,辩词酌情随意删减。道义良心时感愧疚,青丝难保终将霜染。折腰远望贵人车驾,满身病痛谁人垂怜?可笑那些乳臭小儿,裹着紫袍招摇人前。官位愈高愈显贵,钱财愈多愈贪婪。鞍辔镶满宝石叮当,玉带暗纹仔细拂拭。锦缎绣着鹞鹰纹样,金环装饰猎犬项圈。香汤沐浴青骢骏马,竹笼关着珍禽白鹇。月月领受王侯俸禄,岁岁承恩天子封颁。华堂歌舞彻夜不休,别院藏着妖娆美眷。绫罗被褥终日厮磨,侍婢云鬟殷勤相伴。朝朝暮暮不离左右,如同比翼双飞鸾鸟。再看我这寒酸模样,年过三十孤枕难眠。愁吟时觉心骨俱颤,寒夜里蜷缩难成眠。幽居虽避尘世喧嚣,仍悔少有欢愉瞬间。不如周姓修道之人,结庐钟湾鹤岭山巅。满院松涛簌簌作响,田畦流水潺潺不断。向阳坡地自采蕨菜,村边池塘看沤麻秆。仕隐两途皆未如愿,营营半生空余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