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车》

刘叉 唐代
腊令凝绨三十日,缤纷密雪一复一。
孰云润泽在枯荄,闤闠饿民冻欲死。
死中犹被豺狼食,官车初还城垒未完备。
人家千里无烟火,鸡犬何太怨。
天下恤吾氓,如何连夜瑶花乱。
皎洁既同君子节,沾濡多著小人面。
寒锁侯门见客稀,色迷塞路行商断。
小小细细如尘间,轻轻缓缓成朴簌。
官家不知民馁寒,尽驱牛车盈道载屑玉。
载载欲何之,秘藏深宫以御炎酷。
徒能自卫九重间,岂信车辙血,点点尽是农夫哭。
刀兵残丧后,满野谁为载白骨。
远戍久乏粮,太仓谁为运红粟。
戎夫尚逆命,扁箱鹿角谁为敌。
士夫困征讨,买花载酒谁为适。
天子端然少旁求,股肱耳目皆奸慝。
依违用事佞上方,犹驱饿民运造化防暑厄。
吾闻躬耕南亩舜之圣,为民吞蝗唐之德。
未闻eK孽苦苍生,相群相党上下为蝥贼。
庙堂食禄不自惭,我为斯民叹息还叹息。

翻译

腊月里寒气凝结,已过了三十天,纷纷扬扬的密雪一场接一场落下。谁说滋润只在枯草根中?城中的饥民却早已被冻得奄奄一息。有人死在路上,连尸体都被豺狼啃食;官家的车马刚刚归来,城墙工事还未修好。
千里之内,人家冷清无烟火,鸡犬不宁,怨声载道。天下本应怜恤百姓,为何这雪花却如瑶花乱舞,不分昼夜地飘洒?洁白的雪像君子的节操,而湿润之处多落在小人脸上。
寒冷封锁了富贵人家的大门,来客稀少;雪花遮住了道路,商旅断绝。那雪细细碎碎如同尘埃,轻轻缓缓堆积成片。朝廷不知民间饥寒交迫,却驱赶百姓赶着牛车满路运送雪块,说是藏入深宫以备夏日消暑之用。
可笑的是,他们只顾皇宫安逸,哪会想到车轮碾过的路上,点点血泪都是农夫哭泣的结果。战乱过后,尸骨遍野,谁来收埋?边疆久缺军粮,太仓之中谁去运米?士兵尚未吃饱饭,敌人的鹿角战车又如何抵挡?
将士们苦于征战,谁能买花饮酒为他们庆功?皇帝安然高坐朝堂,身边无人进言;群臣耳目皆是奸佞之人。他们阿谀奉承、虚与委蛇,还让饥饿的百姓继续劳作,妄图靠这点积雪抵御酷暑灾荒。
我曾听闻舜帝亲自耕田,为民表率;唐尧吞食蝗虫,体恤百姓疾苦。却从未听说君臣沆瀣一气,放纵妖孽残害苍生,上下勾结如蟊贼一般。
那些身居庙堂、享受俸禄的人毫不羞愧,我为此替百姓叹息不已,再三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