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曲歌辞·行路难五首》

贯休 唐代
不会当时作天地,刚有多般愚与智。
到头还用真宰心,何如上下皆清气。
大道冥冥不知处,那堪顿得羲和辔。
义不义兮仁不仁,拟学长生更容易。
负心为炉复为火,缘木求鱼应且止。
君不见烧金炼石古帝王,鬼火荧荧白杨里。
君不见道傍废井生古木,本是骄奢贵人屋。
几度美人照影来,素绠银瓶濯纤玉。
云飞雨散今如此,绣闼雕甍作荒谷。
沸渭笙歌君莫夸,不应长是西家哭。
休说遗编行者几,至竟终须合天理。
败他成此亦何功,苏张终作多言鬼。
行路难,行路难,不在羊肠里。
九有茫茫共尧日,浪死虚生亦非一。
清净玄音竟不闻,花眼酒肠暗如漆。
或偶因片言只字登第光二亲,又不能献可替不航要津。
口谈羲轩与周孔,履行不及屠沽人。
行路难,行路难,日暮途远空悲叹。
君不见道傍树有寄生枝,青青郁郁同荣衰。
无情之物尚如此,为人不及还堪悲。
父归坟兮未朝夕,已分黄金争田宅。
高堂老母头似霜,心作数支泪常滴。
我闻忽如负芒刺,不独为君空叹息。
古人尺布犹可缝,浔阳义犬令人忆。
寄言世上为人子,孝义团圆莫如此。
若如此,不遄死兮更何俟。
君不见山高海深人不测,古往今来转青碧。
浅近轻浮莫与交,池卑只解生荆棘。
谁道黄金如粪土,张耳陈馀断消息。
行路难,行路难,君自看。

翻译

世道艰难啊,道路坎坷,并非只因山路蜿蜒。你看那巍峨高山与无垠深海,千万年来始终流转着青碧光华。天地初开时本无定数,愚昧与聪慧交织生长。纵使君王用尽真宰之心,何如天地间充满清明之气?大道玄妙难觅踪迹,又怎能轻易握住太阳神车的缰绳?仁义之道若失了本真,倒不如修仙求长生来得容易。
那些将人心当熔炉作柴薪的,好比攀树捕鱼终究虚妄。昔日帝王炼丹求仙的宫阙,如今只见磷火在坟场白杨间明灭。贵胄宅院里的雕栏玉砌,早已化作古木横生的废井。多少美人曾临水照影,银瓶素绳汲水濯洗皓腕,而今唯有浮云散雨见证沧桑。莫要夸耀笙歌鼎沸的浮华,谁家院墙外没有悲泣之声?
圣贤典籍被世人冷落,须知万事终须顺应天理。苏秦张仪纵然巧舌如簧,最终不过沦为话多的游魂。九州大地共享着尧舜般的晴空,多少生命却在虚妄中流逝。清净的天籁无人倾听,浑浊的酒气却蒙蔽了双眼。有人偶得片语登科显亲,却无真才实学报效家国;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行事竟不如市井屠夫。
看那寄生枝缠绕古树,同享繁茂共历枯荣。草木尚知依傍共生,世人反不如草木有情。父亲坟土未干,子女已为争产反目;高堂老母白发如雪,数度心碎泪湿衣襟。听闻这般情形如芒在背,不仅为君叹息更为世道悲哀。古人一尺布尚可缝补亲情,浔阳义犬犹知报主恩情。寄语天下为人子女者,莫待亲疏至此方悔恨——若真沦落至此,不如速归尘土。
黄金岂能视若粪土?张耳陈馀生死之交终成陌路。浅薄轻狂之辈不可结交,正如泥塘只配生长荆棘。世道艰难啊前路漫漫,诸君且看这纷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