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十八侍御见示岳阳楼别窦司直诗…自述故足成六十二韵》

刘禹锡 唐代
楚望何苍然,曾澜七百里。
孤城寄远目,一写无穷已。
荡漾浮天盖,四环宣地理。
积涨在三秋,混成非一水。
冬游见清浅,春望多洲沚.云锦远沙明,风烟青草靡。
火星忽南见,月硖方东迤。
雪波西山来,隐若长城起。
独专朝宗路,驶悍不可止。
支川让其威,蓄缩至南委。
熊武走蛮落,潇湘来奥鄙。
炎蒸动泉源,积潦搜山趾。
归往无旦夕,包含通远迩。
行当白露时,眇视秋光里。
曙色未昭晰,露华遥斐舋.浩尔神骨清,如观混元始。
北风忽震荡,惊浪迷津涘。
怒激鼓铿訇,蹙成山岿硊.鹍鹏疑变化,罔象何恢诡。
嘘吸写楼台,腾骧露鬐尾。
景移群动息,波静繁音弭。
明月出中央,青天绝纤滓。
素光淡无际,绿静平如砥。
空影渡鹓鸿,秋声思芦苇。
鲛人弄机杼,贝阙骈红紫。
珠蛤吐玲珑,文鳐翔旖旎。
水乡吴蜀限,地势东南庳。
翼轸粲垂精,衡巫屹环峙。
名雄七泽薮,国辨三苗氏。
唐羿断修蛇,荆王惮青兕。
秦狩迹犹在,虞巡路从此。
轩后奏宫商,骚人咏兰芷。
茅岭潜相应,橘洲傍可指。
郭璞验幽经,罗含著前纪。
观津戚里族,按道侯家子。
联袂登高楼,临轩笑相视。
假守亦高卧,墨曹正垂耳。
契阔话凉温,壶觞慰迁徙。
地偏山水秀,客重杯盘侈。
红袖花欲然,银灯昼相似。
兴酣更抵掌,乐极同启齿。
笔锋不能休,藻思一何绮。
伊余负微尚,夙昔惭知己。
出入金马门,交结青云士。
袭芳践兰室,学古游槐市。
策慕宋前军,文师汉中垒。
陋容昧俯仰,孤志无依倚。
卫足不如葵,漏川空叹蚁。
幸逢万物泰,独处穷途否。
锻翮重叠伤,兢魂再三褫。
蘧瑗亦屡化,左丘犹有耻。
桃源访仙宫,薜服祠山鬼。
故人南台旧,一别如弦矢。
今朝会荆峦,斗酒相宴喜。
为余出新什,笑抃随伸纸。
晔若观五色,欢然臻四美。
委曲风涛事,分明穷达旨。
洪韵发华钟,凄音激清徵。
羊濬要共和,江淹多杂拟。
徒欲仰高山,焉能追逸轨。
湘洲路四达,巴陵城百雉。
何必颜光禄,留诗张内史。

翻译

我站在楚地高处远望,天地苍茫一片,只见八百里洞庭湖水浩浩荡荡。一座孤城遥遥立在远方,登高极目远眺,心绪仿佛随着视野无限延伸,绵延不绝。湖水浩渺无边,像天空的倒影浮于水面,四周山水环绕,尽显地理之胜。秋雨连绵,湖水涨满,汇聚成一派壮阔的水域,并非一条小河可比。
冬天游览时水浅清幽,春天望去则洲岛众多、沙洲点点。远处云霞如锦绣铺展,风烟缭绕,青草摇曳生姿。火星(指心宿)忽然出现在南方,月亮从东方渐渐升起。西边山间雪白的波涛滚滚而来,仿佛一道长城悄然矗立。这水势独占通往大江的要道,奔腾迅猛,无法阻挡。
支流在这条主河道面前都显得逊色,只能委屈地退缩到南边。熊山、武溪一带的少数民族聚居地,潇湘深处的隐秘之地,也因水势而相通。炎热的天气使泉水涌动,积水搜寻山脚,四处漫溢。归航与出行没有固定的时间,四通八达的水路连接着远方与近处。
等到白露时节,放眼望去,秋光清冷而空灵。清晨还未完全明亮,露珠早已洒落四方,晶莹闪烁。水波浩渺,令人心神清爽,仿佛回到宇宙初开之时。北风忽起,惊涛拍岸,浪声如鼓,震耳欲聋,浪头卷起如山峦耸立。
鹍鹏仿佛化为巨鸟腾飞,水中怪物变化莫测,难以形容。水汽吞吐之间,楼台若隐若现;鱼龙跃出水面,鳍尾飞扬。景物不断变幻,万物归于沉寂,水波平静,一切喧嚣随之消散。一轮明月升至中天,蓝天清澈无尘。
月光淡淡洒满天际,碧绿的湖水平静如镜。空中飞雁掠影,芦苇随风轻响,似有秋意低语。鲛人织布机声轻响,贝阙楼阁红紫交辉。珍珠蛤蜊光彩玲珑,文鳐鱼在波光中翩然游弋。
吴地蜀地以水乡为界,地势东南低洼。翼轸二宿闪耀天际,衡山与巫山巍峨环峙。这里名声赫赫,号称七泽之首,曾是三苗族的故地。唐尧射杀巨蛇,楚王震慑青兕兽的故事流传至今。
秦代帝王狩猎遗迹尚存,虞舜巡游之路也从此经过。黄帝奏响宫商之乐,诗人吟咏兰芷之香。茅山隐隐呼应,橘洲依稀可辨。郭璞考证幽深经典,罗含写下前朝纪事。
昔日贵族戚里人家,如今已随历史沉寂。我们这些来自官府的人,也暂得闲适,安坐墨曹之中。彼此久别重逢,把酒言欢,慰藉漂泊之苦。此地偏僻却山水秀丽,来客众多,宴席丰盛。
红袖飘舞,花团锦簇,银灯照耀,白昼般明亮。兴致高昂时击掌而歌,快乐极致时放声大笑。笔不停挥,诗思泉涌,辞藻华丽非凡。我自愧才情微薄,未能早遇知音。
曾在金马门出入,结交高士名流。曾入兰室品香,也曾游学槐市。仰慕宋玉之谋略,效法扬雄之文章。容貌平庸,不懂阿谀奉承;志向孤高,难有依托。想避祸不如葵花向阳,空叹人力难敌蚁穴之漏。
幸逢盛世太平,却独处于穷途末路。折翅之痛反复折磨,胆战心惊多次失落。蘧瑗亦曾历经沧桑,左丘明仍有遗憾未解。我曾探访桃源仙境,身披薜荔衣祭祀山鬼。
老友原是南台旧识,一别多年,如同离弦之箭。今日重聚荆山之巅,共饮斗酒,欢宴畅谈。你为我展纸挥毫,欣然作诗,我亦欣喜回应。诗句如五彩缤纷,情感真挚,尽享诗酒、知己、美景、良辰四美。
你娓娓道来人生风波,清晰阐明命运起伏。诗韵如钟声宏亮,哀怨如徵音凄清。羊祜愿与民同乐,江淹多有模仿之作。我虽敬仰高山,却难追先贤脚步。
湘水四通八达,巴陵城墙巍峨壮观。何必羡慕颜延之留诗,或张芝内史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