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华寺石门精舍三十韵》

柳宗元 唐代
拘情病幽郁,旷志寄高爽。
愿言怀名缁,东峰旦夕仰。
始欣云雨霁,尤悦草木长。
道同有爱弟,披拂恣心赏。
松谿窈窕入,石栈夤缘上。
萝葛绵层甍,莓苔侵标榜。
密林互对耸,绝壁俨双敞。
堑峭出蒙笼,墟险临滉漾。
稍疑地脉断,悠若天梯往。
结构罩群崖,回环驱万象。
小劫不逾瞬,大千若在掌。
体空得化元,观有遗细想。
喧烦困蠛蠓,跼蹐疲魍魉。
寸进谅何营,寻直非所枉。
探奇极遥瞩,穷妙閟清响。
理会方在今,神开庶殊曩。
兹游苟不嗣,浩气竟谁养。
道异诚所希,名宾匪余仗。
超摅藉外奖,俯默有内朗。
鉴尔揖古风,终焉乃吾党。
潜躯委缰锁,高步谢尘坱.蓄志徒为劳,追踪将焉仿。
淹留值颓暮,眷恋睇遐壤。
映日雁联轩,翻云波泱漭。
殊风纷已萃,乡路悠且广。
羁木畏漂浮,离旌倦摇荡。
昔人叹违志,出处今已两。
何用期所归,浮图有遗像。
幽蹊不盈尺,虚室有函丈。
微言信可传,申旦稽吾颡。

翻译

情绪被压抑,心中郁结难舒,我将心志寄托于高远明朗。愿我心中怀念着那些有德之人,常常仰望东边的山峰。开始时欣喜云雨散去,更喜欢草木生长茂盛。志同道合的弟弟陪伴,可以随意欣赏风景。松树溪流曲折深入,石阶盘旋而上。藤蔓缠绕着屋檐,青苔侵蚀着牌匾。密林互相耸立,绝壁整齐地展开。山势险峻,仿佛地面断绝,又像天梯般延伸。建筑环绕群山,回转之间尽览万物。短暂的一瞬,仿佛经历无数劫难;广阔的世界,却如掌中之物。体悟空性,得道自然;观照万物,摒弃琐碎杂念。喧嚣烦扰困住微小虫蚁,局促不安疲惫了鬼魅。前进几步又有什么意义,追求正直不应偏离方向。探索奇景,极目远望;追寻妙理,聆听清音。此刻的领悟才刚刚开始,神思开阔,超越过往。若这次游历不能延续,浩然之气谁来培养?道不同,实在难得,名声与我无关。超脱需靠外力鼓励,静默中自有内心明亮。敬佩古人风范,最终成为我的同道。隐居尘世,放弃束缚;高步远行,远离尘土。怀抱志向只是徒劳,追寻前人踪迹又能如何?留恋此时,正值黄昏;眷恋远方,目光所及。阳光下大雁成排飞过,云朵翻腾,波涛无边。异域风俗纷纷聚集,归乡之路漫长遥远。漂泊的树木畏惧漂流,离别的旌旗已显疲倦。古人感叹违背初心,出仕与归隐如今已成两途。我该何去何从?佛塔中仍有古人的遗像。幽静的小路不过一尺宽,空荡的房间不过一丈大。微妙的话语确实可以传承,我整夜跪拜以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