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鼾睡》

澹公白天睡觉的时候，鼾声阵阵，气息粗重得让人觉得猥琐。狂风刮起尘土飞扬，沟壑之间堆积起层层泥土。他大声喘息时仿佛要断气，可每次发作却更加猛烈。就像地狱里的恶鬼，在长声嚎叫承受无数痛苦。连马牛都吓得不敢进食，群鬼聚集在一旁等待。木枕被震得裂成十字，镜子表面生出斑点如同皮肤上的疹子。铁铸的佛像听了也皱起眉头，石头人吓得腿直发抖。谁说天地有仁慈？我真想质问那主宰万物的神灵。
他打鼾的声音细细搜寻起来，像是虱子钻进耳朵，又如波涛翻滚的大海。太阳都不忍心照耀，飞天神灵也都懒洋洋地不愿动弹。一时又像彭祖与黥布在喊冤受刑，一时又像圈中的老虎在伤口疼痛中咆哮饥饿。即使让伶伦那样的乐师来吹奏，也难改这悲苦的音调；就算巫咸那样的神巫来招魂，亡魂也难以归来。
哪座山上有灵药，可以治疗这种痛苦并采摘呢？澹公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总是睡得很沉稳。我曾经听过他的鼾声，深深担心五脏六腑会因此受损。黄河泛滥冲刷堤岸，阻塞不通，就像当年大禹的父亲鲧治水失败那样艰难。南方火神最初挥动锤子，凿开窍孔，泄出了混沌之气。
忽然一声长长的呼噜响起，仿佛天地间猛然拉开一道裂缝，深不可测。本以为已经停止了，谁知声音接连不断涌出。从他那小小的喉咙里，竟然发出草木摇曳般的轰鸣。那些狡猾的盗贼，连魂魄都不敢靠近。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一片混沌之中，诡怪百出，凶狠异常。
一会儿像人在争吵不休，一会儿又似含怨诉苦。虽然形态各异、表现不同，却找不到它们的根源。怎么才能堵住这鼾声的源头？只怕只有一筐土才能填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