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南阳谢外舅》

黄庭坚 宋代
谢公遂偃蹇,南阳无旧庐。
天与解缨绂,元非傲当涂。
庖丁释牛刀,众手斫大軱。
白云曲肱卧,青山满床书。
妙质落川泽,果然天网疏。
故知今人巧,未觉古人迂。
筑场岁功休,夜泉鸣竹渠。
胸怀郁垒块,此物谅时须。
儿能了翁事,安用府中趋。
孙能诵翁诗,乃是千里驹。
人生行乐耳,用舍要自如。
我方神其拙,社栎官道樗。
公犹忧斧斤,睥睨斲樽壶。
万古身後前,芭蕉秋雨余。
少年喜狡狯,叱化粒成珠。
谟功可歌舞,学古则暖姝。
所好果不同,未可一理驱。
眇思忘言对,安得南飞凫。
鄙心生蔓草,萌芽望耘鉏。
离筵如昨日,春柳见霜枯。
未辱锦绣段,时蒙双鲤鱼。
忆昔参几杖,雍容觑规模,引接开藻鉴,高明通事枢。
门生五七辈,寂寞半白须。
谈经落麈尾,行乐从篮舆。
看竹辟强宅,阅士黄公垆。
雪屋煮茶药,晴檐张画图。
幽寺促灯火,青毡置摴蒱。
遶床叫一掷,十白九雉卢。
蔡泽来分功,袁耽必上都。
开旗纵七走,破竹殄群胡。
成枭烛为明,挟长朋佐呼。
终饮见温克,所争匪锱铢。
谁令运甓翁,见谓牧猪奴。
事托丈人重,乃爱屋上乌。
旧言如对面,形迹滞舟车。
风帘想隐几,天籁鸣寒梧。
尚喜读书否,还能把酒无。
邺城渺尘沙,冠盖若秋蕖。
相过问寒温,意气驰九衢。
楚客虽工瑟,齐人本好竽。
永怀溟海量,北斗不可斟。
胜夜亲笔墨,因来明月珠。

翻译

谢灵运隐居山林,南阳已无他的旧居。上天让他解脱了官场的束缚,并不是他傲慢于当权者。庖丁放下屠刀,众人却还想着砍大骨头。他像白云一样闲适地靠着胳膊睡觉,房间里堆满了书。他的天赋就像落入江河湖泊中的美玉,果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以我知道今人虽然聪明,但未必比古人迂腐。农忙结束,夜晚泉水在竹渠中流淌。心中郁结不快,这东西确实需要时间来化解。儿子能明白父亲的心意,又何必去追求官场上的奔波。孙子能背诵祖父的诗篇,真是千里挑一的好苗子。人生就是要快乐,用与不用全凭自己。我觉得自己的笨拙是种美德,就像社栎树和樗树,虽然普通,但有它们存在的价值。你还是担心被斧头砍伐,但其实你已经可以睥睨一切,斫樽壶也变得轻松。从古至今,芭蕉在秋雨后依然挺立。年轻时喜欢恶作剧,能叱咤使米粒变成珍珠。谟功可以歌颂,学古却显得迂腐。我们的爱好确实不同,不能用一个标准来衡量。想要忘记言语的束缚,但又如何能像南飞的野鸭一样自由。心中的杂草滋生,需要辛勤耕耘。离别的宴席仿佛就在昨天,春天的柳树如今却已枯萎。虽然没有得到锦缎的馈赠,但也时常收到朋友的问候。回想过去,我们一起讨论学问,彼此欣赏对方的风采,打开了智慧的大门。门生们已经五六个年头,他们中多数人的头发都已经斑白。谈论经典时,你总是挥动麈尾;出行时,我们乘坐着篮舆。探访辟强宅的竹林,光顾黄公垆的书肆。雪夜煮茶煎药,晴日挂起画图。围坐在床上,喊一声掷骰子,十个骰子中有九个是白的或雉卢。蔡泽来分享功劳,袁耽必定会成为上都的名人。开旗纵七走,破竹殄群胡。用烛光照亮黑暗,邀请好友一起游戏。最终饮酒时,展现出温文尔雅的一面,争论的焦点并非锱铢之差。谁让那个搬运砖石的人,被人嘲笑为养猪的。事情寄托在长辈身上,因此爱屋及乌。过去的话好像面对面说的一样,但形迹却受到拘束。风帘让人想起隐居的生活,天籁之声在寒梧中响起。你还喜欢读书吗?还能喝酒吗?邺城远在尘沙之中,冠盖如同秋天的荷花。偶尔相见,询问彼此的近况,心中的志向奔驰在九衢之上。楚国的瑟虽然技艺高超,齐国人却更擅长吹竽。永远怀念那深邃如海的胸怀,北斗星也无法比拟。美好的夜晚与你一同书写,因为有了明月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