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先人墨迹呈表兄黄季文》

戴复古 宋代
我翁本诗仙,游戏沧海上。
引手掣鲸鲵,失脚堕尘网。
身穷道则腴,年高气弥壮。
平生无长物,饮尽千斛酿。
传家古锦囊,自作金玉想。
篇章久零落,人间眇馀响。
搜求二十年,痛泪湿黄壤。
君家图书府,墨色照青嶂。
我翁有遗迹,数纸古田样。
仿佛锺王体,吟句更豪放。
把玩竹林间,寒风凛恓惨。
昂昂野鹤姿,愧无中散状。
儿孤襁褓中,家风随扫荡。
于兹见笔法,可想翁无恙。
幽居寂寞乡,风月共来往。
众丑成独妍,群喑怪孤唱。
一生既蹉跎,人琴遂俱丧。
托君名不朽,斯文岂天相。
旧作忽新传,识者动慨赏。
嗟予忝厥嗣,朝夕愧俯仰。
敢坠显扬思,幽光发草莽。
假此见诸公,丐铭松柏圹。
君其启惠心,慰彼九泉望。

翻译

我祖父是诗仙,曾在海上游戏。他伸手拉住鲸鱼,却失足跌入尘世的网中。他虽身困穷苦,但道义却更加丰盈;年纪越大,志气反而更加强壮。一生没有多余的财物,只喝尽千斛美酒。他传家的旧锦囊,自己却当作金玉般珍视。他的作品早已散落,世上只剩下微弱的回响。我搜寻了二十年,痛哭泪水浸湿了黄土。您家藏书丰富,墨色映照着青山。我祖父有遗作,只有几页古旧的纸张。字迹仿佛钟繇、王羲之的风格,诗句更是豪迈奔放。在竹林中把玩这些诗稿,寒风凛冽,令人凄凉。他那高傲如野鹤的气质,让我惭愧自己不像他那样洒脱。我年幼丧父,家风也被摧毁。如今看到这些笔法,仿佛能感受到祖父安然无恙。我独居在这寂寞之地,与风月为伴。众人都丑陋,唯我独显;众人沉默,我却独自歌唱。一生坎坷,人与琴都已消逝。希望您能让祖父的名字流传不朽,文章难道不是天意吗?旧作忽然被重新传颂,识得的人无不感慨赞赏。可我身为后人,常常在早晚之间感到羞愧。怎敢辜负祖先的期望,让微光从草莽中发出。借这个机会,请求诸位为我祖父写一篇墓志铭。请您动动慈悲之心,安慰他在九泉之下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