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卿作《烟江叠嶂图》,仆赋诗十四韵,晋》

苏轼 宋代
山中举头望日边,长安不见空云烟。
归来长安望山上,时移事改应潸然。
管弦去尽宾客散,惟有马埒编金泉。
渥洼故自千里足,要饱风雪轻山川。
屈居华屋啖枣脯,十年俯仰龙旗前。
却因瘦病出奇骨,盐车之厄宁非天。
风流文采磨不尽,水墨自与诗争妍。
画山何必山中人,田歌自古非知田。
郑虔三绝君有二,笔势挽回三百年。
欲将岩谷乱窈窕,眉峰修嫮夸连娟。
人间何有春一梦,此身将老蚕三眠。
山中幽绝不可久,要作平地家居仙。
能令水石长在眼,非君好我当谁缘。
愿君终不忘在莒,乐时更赋囚山篇。

翻译

抬头望着山外的天空,看不到长安,只见一片云雾缭绕。等我回到长安再回头看那座山,岁月变迁,人事已非,心中难免感伤。昔日热闹的宴会上管弦齐鸣,宾客满座,如今都已散去,只剩下那马厩里的金鞍宝马。这匹马天生神骏,能承载风雪翻越山川。曾经住在豪华府邸里,天天吃着美味的枣脯,在龙旗下低头抬头间已过了十年。后来因为身体瘦弱多病,才显露出独特的气质,即便身处困顿如拉盐车般艰难,这也是命运使然啊。才华和文采不会轻易消逝,就像水墨画与诗歌互相媲美一样。画山水不一定非要出自山中人之手,民间的田歌自古以来就不是为了取悦耕田之人。郑虔有“三绝”,你虽未全得,但你的书法气势足以影响三百年的书法潮流。想把山谷间的美景描绘得曲折动人,眉眼之间也要展现出柔美的姿态。人生如梦,转眼间春天已逝,我也即将像春蚕一样经历多次蜕变而老去。山中的清幽固然令人留恋,但我更希望能平步青云,做个隐于市井的神仙。能让山水长留眼底的人,除了你这样真心待我的人,还能有谁呢?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今天的誓言,即使生活安逸也要继续创作,写下这首囚山篇来寄托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