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竹监烧苇园因召都巡检柴贻勖左藏以其徒会》

苏轼 宋代
官园刈苇留枯槎,深冬放火如红霞。
枯槎烧尽有根在,春雨一洗皆萌芽。
黄狐老兔最狡捷,卖侮百兽常矜夸。
年年此厄竟不悟,但爱蒙密争来家。
风回焰卷毛尾热,欲出已被苍鹰遮。
野人来言此最乐,徒手晓出归满车。
巡边将军在近邑,呼来飒飒従矛叉。
戍兵久闲可小试,战鼓虽冻犹堪挝。
雄心欲搏南涧虎,阵势颇学常山蛇。
霜乾火烈声爆野,飞走无路号且呀。
迎人截来砉逢箭,避犬逸去穷投罝。
击鲜走马殊未厌,但恐落日催栖鸦。
弊旗仆鼓坐数获,鞍挂雉兔肩分麚。
主人置酒聚狂客,纷纷醉语晚更哗。
燎毛燔肉不暇割,饮啖直欲追羲娲。
青丘云梦古所咤,与此何啻百倍加。
苦遭谏疏说夷羿,又被赋客嘲淫奢。
岂如闲官走山邑,放旷不与趋朝衙。
农工已毕岁云暮,车骑虽少宾殊佳。
酒酣上马去不告,猎猎霜风吹帽斜。

翻译

官家园林里割去芦苇留下枯枝,深冬时节放火烧荒,火光映天如同红霞满天。尽管枯枝被烧得一干二净,但它们的根依然在土中沉睡,待到春雨润物,又都纷纷萌发出嫩绿的新芽。黄狐和老兔这些最狡猾敏捷的动物,常在林间炫耀自己的机敏,年复一年遭遇这样的劫难却从不觉悟,反而喜欢躲藏在密林中各处安家。风向突转,火势卷着它们的毛尾炽热难耐,想要逃出时已被苍鹰牢牢遮住了天空。
乡野之人说这是最大的乐趣,他们清早空手而出,傍晚归来时满载而归。驻守边疆的将军恰好在附近的城镇,闻声而来,带着士兵手持矛叉,气势飒飒。戍边的兵士久未实战,正好借此小试牛刀,虽然战鼓因严寒变得僵硬,但仍能振奋人心。他们雄心勃勃,欲如搏击南涧猛虎一般,布阵则仿效常山之蛇蜿蜒灵活。霜冻与烈火交织,爆响震撼了整个原野,飞禽走兽无路可逃,只能哀嚎连连。
猎人们迎面截击,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那些试图躲避猎犬追击的兽类,最终也逃不出重重陷阱。追逐鲜活动物,纵马驰骋,乐此不疲,只担心夕阳西下,该是归巢之时。旗帜破损,战鼓静默,坐地清点战利品,马鞍上挂着雉鸡和野兔,肩上还扛着鹿。主人设宴款待一群豪放的宾客,酒过三巡,言谈愈发喧闹。众人烤肉饮酒,忙得来不及切割,大口吞咽,仿佛要追比远古的伏羲女娲时代。比起古人赞叹的青丘、云梦泽狩猎盛况,今日之乐何止百倍。即便有人上疏谏言,指责狩猎之乐近似于古代夷羿的奢侈,或有文人以诗赋嘲讽其淫逸奢华,但在这山野之间,做个闲散官吏,远离朝廷纷扰,享受自然与自由,岂不快哉?
农事已毕,岁末将至,虽车马不多,但宾客皆欢。酒兴正浓,骑上马背悄然而去,不必告别,任凭霜风吹斜了帽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