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鳆鱼行》

苏轼 宋代
渐台人散长弓射,初啖鳆鱼人未识。
西陵衰老繐帐空,肯向北河亲馈食。
两雄一律盗汉家,嗜好亦若肩相差。
?莽、操皆嗜鳆鱼。
?食每对之先太息,不因噎呕缘疮痂。
中间霸据关梁隔,一枚何啻千金直。
百年南北鲑菜通,往往残馀饱臧获。
东随海舶号倭螺,异方珍宝来更多。
磨沙瀹沈成大胾,剖蚌作脯分馀波。
君不闻蓬莱阁下驼棋岛,八月边风备胡獠。
舶船跋浪鼋鼍震,长镵铲处崖谷倒。
膳夫善治荐华堂,坐令雕俎生辉光。
肉芝石耳不足数,醋芼鱼皮真倚墙。
中都贵人珍此味,糟浥油藏能远致。
割肥方厌万钱厨,决眦可醒千日醉。
三韩使者金鼎来,方奁馈送烦舆台。
辽东太守远自献,临淄掾吏谁为材。
吾生东归收一斛,包苴未肯钻华屋。
分送羹材作眼明,却取细书防老读。

翻译

渐台上的人散去,有人用长弓射箭,初次品尝鳆鱼时,人们还不知其为何物。西陵的繐帐已空,岁月流逝,却无人愿向北河亲自送去食物。两位英雄,王莽与曹操,都曾盗取汉家天下,他们的嗜好竟也如此相似——都钟爱鳆鱼。每每面对美食,他们总是先叹息,并非因为吞咽困难,而是心中的疮疤未愈。
在那霸业分割的时代,关隘阻隔,一枚鳆鱼的价值何止千金。百年间,南北的鲑菜互通,残羹剩饭往往填饱了仆人的肚子。东方的海船带来了倭螺,异域的珍宝源源不断。磨沙煮水,制成大块肉食,剖开蚌壳,分食其肉。你可曾听闻,蓬莱阁下有驼棋岛,八月的边风防备着胡人的侵扰。船只在巨浪中跋涉,鼋鼍震动,长镵铲过,崖谷倾倒。膳夫巧手烹制,将美食呈上华堂,令雕花的食器熠熠生辉。肉芝与石耳已不足为奇,醋拌鱼皮才是真正的美味。
中都的贵人珍视这味道,用糟腌油藏,远道而来。割下肥美的肉,满足万钱之厨,一眼望去,足以唤醒千日之醉。三韩的使者带着金鼎而来,方奁中的馈赠烦劳了仆从。辽东的太守远道献上,临淄的掾吏又有谁能胜任?我此生东归,收得一斛鳆鱼,却不愿钻营华屋。分送羹材,只为明目,却取细书,以防老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