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山佛迹岩(罗浮之东麓也,在惠州东北二》

苏轼 宋代
何人守蓬莱,夜半失左股。
浮山若鹏蹲,忽展垂天羽。
根株互连络,崖峤争吞吐。
神工自炉鞲,融液相缀补。
至今余隙罅,流出千斛乳。
方其欲合时,天匠麾月斧。
帝觞分余沥,山骨醉后土。
峰峦尚开阖,涧谷犹呼舞。
海风吹未凝,古佛来布武。
当时汪罔氏,投足不尽拇。
青莲虽不见,千古落花雨。
双溪汇九折,万马腾一鼓。
奔雷溅玉雪,潭洞开水府。
潜鳞有饥蛟,掉尾取渴虎。
我来方醉后,濯足聊戏侮。
回风卷飞雹,掠面过强弩。
山灵莫恶剧,微命安足赌。
此山吾欲老,慎勿厌求取。
溪流变春酒,与我相宾主。
当连青竹竿,下灌黄精圃。

翻译

是谁在守护蓬莱仙境?半夜时分,它仿佛失去了左侧的支撑。浮山像是巨大的鹏鸟蹲伏在那里,忽然间展开了遮天蔽日的翅膀。山根彼此交织相连,悬崖峭壁之间云雾吞吐,像是在争相展示自己的气势。大自然像一位巧匠,用熔炉将山峦化为液体,再将其修补缝合。至今,那些缝隙中仍流淌着如乳汁般的泉水。
当这些山峦即将合拢时,上天挥动月斧施展神工。天帝宴饮后洒下的余沥,让山骨都醉倒在大地之中。峰峦如今依然开合不定,溪涧山谷仿佛仍在呼啸起舞。海风不停吹拂,尚未让一切凝固,古佛的身影却已降临,迈步前行。当年那庞大的汪罔氏,连脚趾都无法完全放下。虽然青莲不再显现,但千百年来落花如雨般飘洒。
两条溪流汇聚成九曲回环的水势,如同万马奔腾在一鼓声中齐发。雷鸣般的水流溅起玉雪般的浪花,深潭洞穴敞开了通往水府的大门。潜藏的鱼群中有饥饿的蛟龙,摇摆尾巴捕食口渴的猛虎。我来到这里时正醉意朦胧,便洗了洗脚,随意戏耍一番。突然,旋风卷起飞雹,擦过脸颊快如强弩射出的箭矢。山灵啊,请不要太过恶作剧,我的性命微不足道,又怎敢拿来赌博?
这座山让我想要终老于此,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它而肆意索取。溪流渐渐变成春天的美酒,与我相互陪伴,成为宾主。我会连接青竹竿引水,灌溉黄精生长的园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