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寺》

苏轼 宋代
江山岂不好,独游情易阑。
但有相携人,何必素所欢。
我欲访甘露,当途无闲官。
二子旧不识,欣然肯联鞍。
古郡山为城,层梯转朱栏。
楼台断崖上,地窄天水宽。
一览吞数州,山长江漫漫。
却望大明寺,惟见烟中竿。
很石卧庭下,穹窿如伏羱。
缅怀卧龙公,挟策事琱钻。
一谈收猘子,再说走老瞒。
名高有余想,事往无留观。
萧翁古铁镬,相对空团团。
陂陀受百斛,积雨生微澜。
泗水逸周鼎,渭城辞汉盘。
山川失故态,怪此能独完。
僧繇六化人,霓衣挂冰纨。
隐见十二叠,观者疑夸谩。
破板陆生画,青猊戏盘跚。
上有二天人,挥手如翔鸾。
笔墨虽欲尽,典刑垂不刊。
赫赫赞皇公,英姿凛以寒。
古柏亲手种,挺然谁敢干。
枝撑云峰裂,根入石窟蟠。
薙草得断碑,斩崖出金棺。
瘗藏岂不牢,见伏理可叹。
四雄皆龙虎,遗迹俨未刓。
方其盛壮时,争夺肯少安。
废兴属造物,迁逝谁控抟。
况彼妄庸子,而欲事所难。
古今共一轨,后世徒辛酸。
聊兴广武叹,不待雍门弹。

翻译

这江山难道不美好吗?独自游览时,情感容易消散。只要有同行的人相伴,何必一定要是平日喜欢的人呢。我想去拜访甘露寺,但途中没有闲官可找。两位旧友虽然我不认识,但他们欣然愿意与我同行。古老的郡城以山为城墙,层层阶梯环绕着红色的栏杆。楼台建在断崖之上,地方狭窄却显得天水宽阔。一眼望去可以尽收数州景色,山川悠长,江水漫漫。回头看大明寺,只能看见烟雾中的一根竿子。一块巨石卧在庭院下,形状穹窿如同伏着的羱羊。缅怀诸葛亮,他拿着策略从事研究。一谈就能收服猛兽般的敌人,再说便能让老奸巨猾的曹操逃跑。他的名声高远让人有无限遐想,但事情已经过去,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怀念。萧翁的古铁镬相对而立,空荡荡地形成一个圆圈。它能容纳百斛之多,在积雨后会产生细微的波澜。泗水曾失去周朝的鼎,渭城告别了汉朝的盘。山川失去了往日的模样,令人惊讶的是这个铁镬还能独自保存完好。僧繇画的六位化人,穿着霓裳挂在冰纨上。隐现十二层叠嶂,观看者怀疑这是夸张之词。破板上陆生所画,青色狮子嬉戏盘旋。上面还有两位天人,挥手如同飞翔的鸾鸟。笔墨虽已快用尽,但典范形象永远流传。赫赫有名的赞皇公李德裕,英姿勃发,令人感到凛然寒意。古柏是他亲手种植,挺拔得谁也不敢侵犯。树枝支撑着云峰仿佛要裂开,树根深入石窟盘绕。剃草时发现断碑,斩开悬崖露出金棺。埋藏难道不牢固吗?但显现和隐藏的道理值得感叹。四位英雄都是龙虎之才,他们的遗迹依然清晰可见。正当他们壮盛之时,争夺权力不肯稍作安宁。兴废由造物主决定,迁移逝去谁能控制。更何况那些妄自菲薄的庸人,还想做困难之事。古往今来都遵循同一轨迹,后人只能徒增辛酸。姑且兴起广武之叹,不需要雍门的琴声来催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