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子树》

窗外新植楸树，去年从东君家移植而来。根深土寒，难以搬运，需两头牛牵引，一辆车装载。数日后，树上便孕育花蕾，到深秋，果实如丹砂般红艳。人们说这只是树的余气，明年未必开花。我起初对此感到惊异，但又听信了地方风俗的传说。今年春风拂面，万物复苏，千树万花萌发。然而，远处的南山翠绿依旧，而这棵树却似乎还挂着枯枝。我质疑先前的说法，心中充满惋惜和感慨。连日患病，闭门不出，梦中仍念念不忘花开之景。今晨病愈，强撑着起身，视力模糊，如同隔着一层纱。推开窗户，只见葱郁的树冠绽放出一片绚烂的霞光。冰绡般的花瓣，素锦般的叶瓣，相互交织，色彩斑斓。阳光照射下，仿佛整个春天都在花间醉舞，蜂蝶翩翩起舞。宾客们前来观赏，环绕树下百转千回，都对这自然界的奇迹表示惊讶。花枝繁茂，色彩更加美丽，那些轻易的猜测是否可靠？难道是春日深意，怜悯我这位远离家乡的老人？人生大半已过，身体力行却显得笨拙，无法像蛇那样灵活，只能与这树相伴，享受这份宁静。过去六年，我如同僧人般独居，虽然没有剃度，但心灵已接近佛门。思念远方的侍女，她的眼泪、污垢和散乱的头发让我思念不已。听说她已化作蝴蝶，我不忍听她唤起琵琶的声音。花朵虽美，却不忍采摘，因为无人插在发间。我独自倚靠窗帘静坐，欣赏这美景，直到天明。无人能懂我的喜悦，只有饮茶以解愁绪。当年因官职催促进贡，六千里路遥远艰辛。移植的楸树与天苑中的琼树相比，也许并不逊色于桑麻。万物生长，遭遇不同，便显珍贵，应能压倒其他花卉。我自觉不如花儿幸运，被贬官五年，离开京城。边城的环境萧索，早晚听到胡笳声，内心自怜，但又不能责怪他人。方圆不入，难以适应，冠冕并非必须，何必强行触碰斜角。古人明哲之言，提醒我反省过错，掩面叹息。荒凉之地，双眼清净，但耳边常有蛙鸣使人厌烦。再唱《南风》，天骄之风吹乱鲁妇的髽髻。羌胡杂乱，靠近边境，举止怪异，声音喧哗。连续十日不下雨，令人心烦。麒麟、狮子即将来临，你们不要邀请它们。驿站的使者东来，山岳为之倾倒，黄口小儿学说话，声音咿呀。众公卿只是垂手观看，践踏如同对待虫虾。人逃亡，马死亡，金满箱，一掷之间不足挂齿。我虽无官位，却忧患重重，整夜感叹，心如疾病。二十年间，足迹遍布天下，对着镜子，发现两鬓斑白。老怀如同食蜡，不仅无味，还带着刺。行路艰难，古已有之，道路布满豺狼水鳄鲨鱼。儿女们竞逐名利，左冲右突，如同蜗牛争斗。何时才能解去束缚，一竿归钓于吴江的木筏之上。箕山、颍水早已远去，渔夫的蓑衣、樵夫的屋檐，彼此相差甚远。闲看得意鼠如猛虎，怕说病态的聪明、蚂蚁间的狡猾。黄鸡紫蟹，足以慰藉心意，背痒之时，正得麻姑爬挠。不将口腹之事累及州县，未能不食，如同匏瓜。胜过伯夷、叔齐等待薇蕨，园中收获芋栗、梨楂。老农跟随种植稻谷，偶尔在林下烧田。心地淳朴，言语直率，心意真诚，肝胆相照，无瑕疵。瑶台、璇室虽好，但与之比较，仍有不同之处。囊中黄金尚存，壶空酒尽，还需赊账。颓然一醉，玉山倒下，世间万事，皆由他人主宰。